张之洞嫡孙女:美丽优雅的博导

  会玩也会学

  张厚粲是晚清名臣张之洞的嫡孙女。爷爷张之洞在她出生前十几年就过世了,父母也自小不在身边,张厚粲三姐妹在“一队管家佣人、一队家庭教师”的包围下长大,姐姐们自是温婉循矩,唯独她成了不服管束的“异类”。五岁那年,张厚粲随二姐一道进入北京师大二附小读书,成了班里最小的学生。

  “那时我太能闹了,不怎么读书功课却照样好,是老师头疼的‘名学生’。那些书太简单,不值得一念,可我的精力该用在哪儿呢?”她很是苦恼。

  国文始终不得其心,凡作文统统500字止笔,因为“就不爱用那些个形容词”;算术从不做作业屡屡被记零分,考试却拿手,成绩单上满是比肩而立的“鸭蛋”与“100”,被老师形容为“三级跳”……好在,运动始终是可资寄情的。小厚粲登山爬树、驾车驭马,游泳更“如走路般熟练”,还曾在几百人的团体操表演里当过领操员。

  过剩的精力依旧无处释放,张厚粲抱消遣之心学起了外语。5年级学英文,6年级学日文,还趁在法国老师处补习英文的机会顺带学会了法文。加上后来在辅仁大学学的德文、工作后自学的俄文,不经意间,就为此后的学术研究拓开了路径。

  1939年,在京城早已待腻的张厚粲先是投考上海震旦大学,轻松折桂。一年之后,因上海遭日军轰炸回京,插班考入辅仁大学心理学系。那个年代,心理学之于中国实为“冷得不能再冷”的小学科,然而,她于此是思虑已久的――“因为自己的‘异类’,我深深体会到人各不同,对‘因材施教、知人善任’心向往之。可怎么就没人知道我要什么,没人因我这材来施教啊?好,我自个儿摸索!所以,我认定心理学了。”

  1948年,临毕业的张厚粲被母校留任,执教心理学。从此,辅仁大学的校园里,多了一位“最年轻,极会讲课”的女教师,而她骑车飞驰黑发飘逸的背影,也被誉为校园中“一缕春的气息”。

  一心推动高考改革

  自小不喜考试的张厚粲,对考试改革却是“情有独钟”。

  历史似乎于冥冥中早有安排,让她和缘悭一面的爷爷在此心契神会――1905年,张之洞上书痛陈科举危害,终使清廷下令废除科举;数十年后,一样对选贤举士关注至深的张厚粲,在新中国高考改革中汗青留名。

  “高考恢复传递出国家重视人才、尊重知识的信号,这是多大的喜事啊!我就是想看看,高考题对不对得起这么些个考生?”1978年,张厚粲带着中国心理学恢复后招收的第一批本科生,开始为高考“号脉”。

  第一步,得有全国考生的高考数据。他们到当时的国家教委寻求支持,却被视为“一个教师带着学生‘瞎胡闹’”,得不到重视。恰在此时,转机出现了。全世界教育研究领军者――美国教育考试服务中心(ETS)来中国考察,并作教育测量报告。张厚粲组织6名学生听讲并递纸条提问,当场未得到解答。孰料,几天之后,国家教委官员陪着ETS找上门来。

  “系领导吓坏了:你们把娄子捅到国际上去了!可一问,人家是对我们提的问题感兴趣,特地上门交流的。”张厚粲立即叫来学生,“你致欢迎辞,你汇报咱的高考研究,你们提问……记住,用英语!”一番分工之后,交流会开得气氛热烈、无比成功,特意请来的翻译倒成了摆设。“你们的工作非常出色!”美国人赞不绝口,国家教委对研究小组刮目相看。绿灯终于亮起,他们拿到了连年来全部的高考数据。

  统计结果让张厚粲很是揪心。“单看区分度,每年有150分左右的题目必须淘汰。更严重的是,大部分试题信度(可靠性)很低,效度(有效性)竟然出现了负值。”

  张厚粲发现,影响高考质量的原因主要有二。一是出题随意性太强,延续了千年的问答题型仍在大面积沿用,“有些文科卷子,只四大道论述题平分天下”;二是评卷完全靠人工,主观差异惊人。“拿语文来说,同一张答卷,五个地区打分能差出32分来,数学也差15分。”

  必须改革!张厚粲等人的极力谏言契合了时代节拍,不久之后,国家教委考试中心成立,以标准化、科学化为目标的高考改革开始了。短短数年间,选择题、是非题等客观题大量出现在卷面上,机器阅卷逐渐铺开,有效地提高了考试质量。

  全校最难对付的导师

  在北师大,张厚粲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全校最难对付的导师”。

  “难对付”的主因,在于先生爱骂人。谁没挨过张先生骂,就不算是正宗的张门弟子。

  因为浮皮潦草被骂,因为不够努力被骂,因为投机取巧被骂……但,从不会因为不优秀被骂。回想当初,棋后谢军正是抱着“挑战”之心考入张厚粲门下:“老师们都‘吓唬’我,如果你能从张先生手下顺利过关,也不枉读这几年书。”但,读博士的五年,学业并不突出的她却是被先生骂得少的。“同学们问我窍门,我也找不到答案。唯一可解释的,是我一直很努力。做先生的弟子,你可以笨一点,可以不优秀,但是不可以不努力。”

  张厚粲是个十足的工作狂――走路快似一阵风,常会小跑起来,以致学生们感慨“年龄被错置了”;午饭是常年省略的,只在办公室吃两片面包了事;学生登门求教常被约在夜里十二点后,问其作息时间,答曰“两三点睡,六七点起”,存疑的学生多次在实验室跟她拼熬夜,最后全部被拼倒……但,她却并非呆板无趣,仪态风姿倾倒众生。

  “张先生的‘三步四步’跳得比年轻人还好,喝白酒更如饮白水一般。在饭局上,她常拎着白酒一桌桌地敬过去,斟满全干,大有‘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挑战意味。”学生陈海平忍俊不禁。

  女生们最骄傲的,是先生的美丽优雅――她于穿衣有出众的品位,与华丽招摇无缘,但走到哪里都是众人注目的焦点;每上讲台或出席会议,总以得体的淡妆示人,还时时提点女学生们关于形象的注意事项……以致于上世纪90年代,疑惑不解的记者曾提出这样的问题:“为什么张门女弟子,丝毫也不像大家印象中的女博士?”

  “张先生要的,是一个人从内到外整体的优秀。她用自己的生动和优雅让我们明白:一个懂得尊重自己、尊重别人的知识女性应该具备怎样的修养。”越是经年,学生们越是庆幸与先生的相遇。

  而张厚粲最感谢的,也正是这些被她骂过爱过的学生们。“他们都很争气。一个教师能得到的幸福,我都得到了,只有多做些事情,和他们一道,把心理学再往前推推……”

  其言也诚,其人也真。张厚粲是无愧于过往的。问学育人数十载,如今已经92岁高龄的她,依旧思维敏捷,语速动作依旧年轻,她喜欢吃冰激凌蛋糕,喜欢穿碎花裙,眼神清澈,笑容天真得犹如孩子。

  文/宗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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