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前我想忘记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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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1-08-26 09:59
我是个爱挑事儿的人,上次去看怀远,他开车去机场接我。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不会转弯的新手,超车过去时,我开了窗子对着司机大骂:“蠢货。”
这一骂引起战争,对方也摇下车窗,叫嚣着要撞死我。我发疯一样和他对骂,怀远按住了我,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这么没谱儿么?”在怀远面前,我从不敢抓狂,这种感觉就像狮子在饲养员面前,怎么敢有一点脾气呢?于是我乖乖地关上了窗子,闭上眼睛默念: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那死去的爹,再也没有谁能一句话就降住我。
三年没见了,沉默是这次见面的主题。其实我很想很想告诉他,你知不知道我一直爱着你?
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好想吃酸菜鱼啊。
不容拒绝的约会
少女时代,我和怀远、怀远的弟弟小家伙一起吃过无数顿酸菜鱼。我从打工的饭店里偷一份烫好的鱼片,怀远买好酸菜,我们笨手笨脚地煮下锅,再舀一勺滚烫的热油洒上去。17岁的怀远,带着15岁的我和13岁的小家伙,在他逼仄的客厅里,吃得满嘴是油。
那是我记忆中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了。爸爸刚去世,我就认识了怀远。我们有着相似的家庭背景,他和小家伙的母亲早逝,父亲好赌终日不回家,而我妈在我不记事的时候,就远嫁了他乡。同是天涯沦落人,每当华灯初上,其他家里各自上演着幸福生活,我们这群被抛弃了的孩子,也要凑在一起吃一些汤汤水水。
在贫穷中长大的女孩,往往更现实,也不会对任何人怀有怜悯之心,但不知道怀远是哪里打动了我,那种心里一颤的感觉,一晃就是10年。也许是因为举目无亲,我视怀远和小家伙为亲人,每次从餐厅偷出鱼片,就是想要看到他们开心的样子,我会忘记了危险。
老板是个40岁出头的中年男人,整天系着油腻腻的围裙。有一次我刚端出碗,想舀一勺鱼片,一双坚硬的大手从后面按住了我的肩膀。被逮了个现行,却没挨骂,我和老板之间从此多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终于有一天晚上,当他的大手毫不忌讳地伸进被窝,我知道这是一次不容拒绝的约会。
不如别见了吧
鱼片咬在嘴里入口即化,怀远带我来的这家店是城里最好的川菜馆。他吃得很少,也没有多说话,总是在看我。我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地讲这几年的经历,我开了家理发店,生意马马虎虎,就是过得去的那种水平。
怀远笑了,他的表情里带着某种会心和满足。比起3年前,他胖了一些,衣冠楚楚的样子看起来很陌生。
我们之间从未开始过爱情,连蛛丝马迹都没有。离开餐馆后的一年,他很争气地考上大学走了。我在一家美发店做小工,就是洗头、扫地之类的。初中毕业的我,从不敢奢望找别的什么好工作,有饭吃,有东西学就足够了。
怀远走后,小家伙在家里,父亲不管他,哥哥又太远,我也顾及不了那么多。有一次我正在给客人洗头,听见门口有人来收保护费。我满手泡沫走出去,就看见小家伙故作凶狠的一张脸。看到我,他愣了一下,叫我一声雪莹姐。
瞧瞧,我那死鬼爹给我取了如此风花雪月的琼瑶名字,谁想到我一天琼瑶的日子也没过过。我冲上去就揪住了他的耳朵,又甩了两个巴掌:快给我滚回学校去。
这些事,怀远都不知道,每次通电话,他的声音显得疲惫又忧伤,我实在不想再为他多添一份焦虑。所有出身贫寒或不幸的人,要在大城市站稳脚跟太难了,他必须面对一切随时可能压倒他的难题,然后像个大人那样,勇敢地为自己做出选择。
在某种程度上,怀远实现了我的梦想,如果不是爸爸去世得早,我也想考上大学,走出小县城,可是人都有命,命你们相信吗?我的命就是做餐厅里唯唯诺诺的洗碗工,或者是女流氓一样的发廊老板。可是怀远的命那么好,我心甘情愿为他搭上整个青春。
小太妹洗洗睡吧
吃完酸菜鱼,怀远带我回了家。房子装修得很不错,墙上还挂着来不及取下的婚纱照。城里的女孩就是会打扮,也保养得好,她勾着怀远的脖子,怀远低头看她,眼睛里全是满满的爱。那时他们可真甜蜜。
一周前,怀远在网上跟我说了他离婚的事。“背叛并不是我不能接受的。”这个世界给怀远的考验够多了,他也不在乎多一件。要离婚,是因为“看着她已经没有了爱意,也没有幸福感”。前妻自知理亏,净身出户,房子和车以及存款,都归怀远。
我坐在她买的沙发上,跷着腿满不在乎地问:“当初你和她结婚,仅仅是因为她家里有钱么?”他恼怒地瞪着我:“你就是喜欢说别人不爱听的话,什么难听你说什么。我问你,这么多年没有男人要你是为什么?”
我气得站了起来,刚倒好的一杯冰水全泼在了他脸上。他顿了顿,竟笑了起来,拽着我到他身边,给了我一个久违的拥抱。
熟悉的怀远的气息,是类似家人的温暖,我甘愿沉溺。这是我们的第二个拥抱。10年前,送他去上大学的火车站台上,他抱了抱小家伙,也抱了抱我。
怀远结婚时,我送他一套水晶玫瑰,现在就摆在电视柜上方的隔板上,擦得很干净,熠熠发光。我又开始嘴欠了,“喏”,我指指那套玫瑰,“是别的男人送给我的,我不是没人要,我只是不想要。”
他松开我,揉揉我烫成黄色的头发说:“知道你是抢手货,小太妹,去洗洗睡吧。”
俊美的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关上客房的门,我透过门缝偷窥客厅里的怀远。电视机开着,闭了声音,怀远轻手轻脚地去洗手间,关门,又轻手轻脚地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他抽了一根烟,又捧着手臂望着电视机发呆。也许他在犹豫要不要敲我的门,然后把我扑倒在床上。
这样想着,我紧张起来,如果他来,我会拒绝么?不,我有能力拒绝么?不管是身体还是情感上?反复纠结着难以入睡,直到天亮,什么都没有发生。怀远捧着的手臂慢慢地滑下来,脑袋也垂了下来,他睡着了。
第二天,当我顶着黑眼圈爬起来。怀远问我:“没睡好?”我笑笑:“我认床。”他一边摸着脑袋一边回忆:“小时候你可不认床,到哪儿都是倒头就睡。有一次你睡在我家的沙发上,我爸回来吓一跳。”
我不再说话,吃他煎好的鸡蛋火腿。怀远已经安排好了一天的行程,带着我到处玩。我拉着脸一声不吭,我就是不想说一句话。我在失望什么呢?我的心被什么东西塞满了,鼓鼓的,不能呼吸。于是,我忐忑地问他:“店里的一个VIP客人说要送我一间美容院,你觉得怎么样?”他笑道:“收着呗。”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的疑虑,甚至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不要白不要。”
我终于承认他不再是那个17岁的少年了。记得第一次和他见面,我嘲笑他的名字听起来像个和尚,他说明明是个武士,然后又响当当地加了一句:武士不露饿相。
可是现在的他穷凶毕露,那张俊美的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我无知的想象把你升华成了水仙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座陌生的城市,安慰他还是期待着与他发生什么?我后悔极了,坚持下午就走,让他直接送我去了火车站。怀远有些纳闷:“你这是何必呢,我们都没有好好叙旧。”
我摇摇头,在心里回答他,旧时光都消失在光阴里了。现在的我们面目全非。
安检前,他抓住了我的手:“我有话对你说。小家伙打电话告诉我他喜欢你,想追你,要不你们结婚吧。”
我错愕地望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我建议你不要答应他,我小时候穷怕了,希望他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我甩开他的手问为什么,你觉得我不够有钱?你希望他像你一样结一次婚就有车有房,站上枝头野鸡变凤凰?
他难堪地低下头,大概是嫌弃我甩手的动作太粗鲁,声音又大。即使转瞬即逝,眼神里的厌恶还是被我捕捉到了。唔,张怀远,原来你只是一头大蒜,是我无知的想象把你升华成了水仙。
最后一个动作是我狠狠地推开了他,他站立不稳,狼狈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同样狼狈不堪的还有我,和我10年的青春,10年的暗恋。
是的,我一直都是这样大大咧咧,不修边幅,我没有成为我理想中的人,但我一直靠自己,没有靠任何人,更没有像怀远那样,拿爱情做借口去装点自己的虚荣。
前尘往事尽成云烟
小家伙在火车站接我,大概是接到了哥哥打来的告诫电话,他面带愧色不停地说对不起,让我别介意。
出租车上,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我身边,等着我发飙。在他的印象里,雪莹姐有气的话一定会骂出来。等了又等,他没忍住打了一个慵懒的哈欠。他怎么会有和他哥哥一模一样的哈欠,那表情,那姿势,那挤着眼睛张着的嘴。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疼和无奈,我靠在小家伙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伴随着他紧张的心跳,前尘往事尽成云烟。
撰文_李荷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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