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末年，农民起义领袖张献忠在四川建立大西政权，年号大顺。其人热爱屠杀，发明了很多残忍且高效的杀人方式，在《明史》及地方县志上都有详细记载，我就不一一叙述了。人类历史上从来不缺少这样的凶神恶煞，读史书的人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而这张献忠偏偏与众不同，给自己的杀戮行为找了一个理由。他在成都立过一块“七杀碑”，上面刻道：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这是一个心理阴暗却又掌握生杀大权的人做出的荒唐事，要注意的是，张献忠的行为准则偏偏建立在一个可以被广泛认同的有积极意义的基础上：天生万物以养人。
最能体现这个说法的，就是中国人最讲究饮食文化，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没有什么不能吃，不敢吃。填饱肚子容易，而人类的占有欲却总也填不满。收藏也是如此，一些江湖艺人常常利用这种心理，混淆了艺术的标准。
北平的天桥、天津三不管、大连西岗子、奉天小西关，这些地方在清末到民国的时候是中国最为繁华热闹的市场，在这样的地方，有一种江湖上称为“老烤”生意随处可见，非常耐人寻味。
“老烤”这行儿实际上就是卖假虎骨，卖主大多操着关东口音扮作猎户摆摊撂地，装作省亲失败囊中羞涩，不得已只好贱卖名贵药材。利用百姓没见过真虎骨和贪小便宜的心理，推销假货，有的还卖假麝香假鹿胎，上当的人很多。
他们制作这些假虎骨的技术很高端，几代从业者完全以此为生，是师徒间口口相传的最高机密。做虎骨的首先选择骆驼的后腿，因惟有骆驼后腿骨是三节，不同于寻常的牛马羊，再用鹰爪充当虎爪，牛筋充当虎筋，将这三样材料用最好的炭火慢慢地细细地烘烤，费若干天的工夫方可大功告成。做鹿胎的用羊胎充数，但是要在其嘴内镶上几颗小牙，因为鹿胎成了形就开始长牙，惟有这样才能做得逼真。
江湖生意人们除了有不逊色于手工艺术家的创造力和工艺，还有着最为贴近百姓的好故事。曾经有一个卖假麝香的如此形容自己的获取过程：香獐子必须活捉，否则感到危险不惜拼死两败俱伤。这种动物爱听音乐，捉它之前，在山中演奏乐器，笛声悠扬，香獐子闻声而至驻足闻听，只要在附近摆上酒制的果品，等待它吃下醉倒就可以活捉取麝香了。这个带有明显东方浪漫色彩的故事只是为了骗你买他那不值一文的假麝香，通过利用人类的占有欲和贪小便宜之心，搭建起一个短暂而虚假的价值判断标准来谋一己之私利。
现在的艺术品收藏市场也存在这样的问题。收藏投资者往往急于求成，盲目期待高额回报，用别人的价值判断标准来生搬硬套地解释自己所遇到的问题。暂不说别人的标准是否可靠，自己就先“乱花渐欲迷人眼”了，这个行业也大有往博彩业发展的趋势。
艺术品行业是一个可以玩的行业，也是一个极端严肃的行业。玩的是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玩的是一份从容雅致，绝不是玩心跳、玩刺激。
回到文章开始那个故事，人性本来有善也有恶，天地间也是如此，两股势力此消彼长。而优秀的文明艺术是使人向善的，传递爱与美，传承创造与梦想。也许，对抗人世间那些消极面最为有效的就是文化艺术的繁荣与发展。而真正的艺术品不仅要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还要用心去感受。就这么简单。
文｜樊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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