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

  • 来源:女报•时尚
  • 关键字:大学,人民币
  • 发布时间:2012-03-23 17:08

  无动于衷地告别了阮阮

  我认识一个男孩,他像一面沼泽,四周水草丰美,然而这美透着颓靡,透着惨然,如此令人心碎。可是人人说他美,他是小勤。

  妈妈在青浦打电话来说阮阮死了,某个黄昏在湖边喝酒,大概是醉了,站起来一抬脚就堕进湖里,人捞上来时已经没了呼吸。

  我听到这个消息,冷汗涔涔,只有一个念头:幸好不是我。母亲还在那边欷歔:“才22岁的小姑娘,年纪轻轻,还没有嫁人,就这么死了。”

  我总觉得阮阮像替我去死了一样。我想起她在大学时写给我的信,情意绵绵的遣词造句——夏冰,我想起他,心就特别软。而你竟然没有爱上他,比起我,你们更要好。我总觉得不是你对我不诚实就是你太冷漠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他像是无毒的鸦片,哀感顽艳,末路之美。

  我没有对阮阮说实话。我喜欢小勤,也许更甚,他碾住我的心,像一只黑猫的爪子,柔软的毛皮下包藏利爪这样的祸心。然而我从未表白,不像阮阮,她这一生永远在无止境地追求小勤和挣脱小勤重获新生中矛盾沮丧不已。我不动声色。我知道绕不过的人绝不要再徒劳闪躲,等他自己慢慢倒塌。可是现在阮阮死了,我也心有余悸,你知道的,物伤其类,兔死狐悲。我和阮阮,都是小勤爱情故事里的奸妃。

  果然,第二天我去小勤的出租屋找他,说起阮阮的死讯,他露出悲哀的表情,但很快无动于衷,说:“我去帮你找那张唱片,karen的《一朵金花》,你一定要听,好听到耳朵要聋掉。”

  于是我也无动于衷地说:“那你快去找来。”

  我们这样无动于衷地告别了阮阮,好像在说一个和我们毫不相干的人。然而事实她是我们的少年玩伴,我们都知道她为爱痴狂。现在她死了,爱也完了。只有我没有忘记她,每年清明的时候我都会回青浦看阮阮,带一束丁香,和死去的阮阮聊聊心事。我以此提醒自己:不要用我的青春去殉小勤的青春。

  阮阮的死一度救活了我。

  但我满心诅咒

  阮阮去世的那一年寒假小勤要我陪他回扬州,他奶奶见到我特别开心,拉着我说话的时候一只玉镯子就笼上了我的手腕。我惶恐地要摘下来,小勤说:“拿着吧,老人的一点心意。”我看了小勤一眼,默默地收下了手镯。

  小勤的妈妈百闻不如一见,珠光宝气的一位美妇人,罩一件紫色睡袍歪在椅子里和人搓麻将。见到我冷淡又热情,说:“帮忙的阿姨回老家过年了,我懒得收拾客房,小夏也不是外人,就在小勤的房间将就一晚吧。”

  我被震撼到了,在厨房悄悄和小勤吐舌头,他说:“你别看我妈现在这样,最艰难的时候她抱着我要跳河,那还是我7岁时的事。”

  晚上,我睡床,小勤睡地铺,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见到书架上赫然摆着一本白先勇的《孽子》,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以前我就一直很想问你,两个男人之间真的存在这么单纯的感情吗?”

  小勤沉默了一会,“早点睡吧,明天晚上带你去看许戈的表演。”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许戈,清清冷冷的一个人,坐在酒吧的舞台中央抱着吉他唱张国荣的《路过蜻蜓》,琴声下雪般冷。他请我喝一杯翡冷翠,说:“谢谢你替我照顾小勤。”我不大敢和他说话,连看都不大敢看。太冷清的一个人,冰雕般的五官,连眉毛都是冷的。

  回来的路上小勤问我:“许戈好看吗?”

  我踩着路灯下小勤的影子,说:“好看。”我的心很沉重,见到许戈后我觉得我对小勤的爱意一半见了光都灰飞烟灭,另一半被磨成了齑粉灰扑扑地盖在我心上。我好想对小勤说一句祝福的话,但我满心诅咒。

  我的前路是沼泽水蟒

  如果小勤身上还有一种能感动我的东西,也许就是他永远坦然地走进自己的命运,并欺骗催眠自己,这是我的好地狱。

  春节过后的元宵节小勤和许戈相约在火车站私奔去北京,我是最好的借口,小勤对他妈妈说是来无锡找我然后一起回学校。我在午夜的火车站陪他等许戈来,外面冷风呼啸,天好像永远不会亮的样子。小勤有些焦虑,我开玩笑安慰他:“你看你像不像武侠小说里那个夜奔的红拂?”小勤苍白地笑了笑。

  两万块人民币不厚不薄的一沓,装在书包里像一块诱人的粉红色黄油。我把它给小勤,他很诧异,“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这是我这么多年攒的压岁钱,你备在身上应急。”

  小勤走的时候紧紧拥抱了我一下,在我的耳边说:“夏冰,认识你这样的女孩真好。”

  我说:“认识你,我也觉得好。”

  撰文_陆小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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