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开:将老的年轻人

  • 来源:小康
  • 关键字:70后,创作
  • 发布时间:2012-11-22 11:15

  上世纪90年代,“七零一代”成年,和所有都会长大的人一样,他们“孩子对未来幻想”的泡沫随即破裂,粗糙的现实下,一个叫李继开的男孩,开始面目苍老。

  本杰明·巴顿的《返老还童》讲述了一个生下来就是老人的婴儿,最后以一个婴儿身体死去的传奇一生,李继开说,这种“倒生长”从某种意义上讲像极了自己。

  初中毕业,他甚至连26个英文字母都没认全,一直是班里学习最差的学生。在同龄人削尖了脑袋进补习班学习时,他一直在肆无忌惮地玩。后来,为了考大学,他开始慢慢自学,大量阅读,甚至之后能考上研究生,都是自学的功劳。似乎别人在长大,他却慢慢回到了别人小的时候。

  从童年的“没人管”到现在的“自我约束”,一个消瘦的少年长成了一个几近中年的胖子。渐渐成长的过程,让李继开不得不面对“人生的终极秘密”--孤独的悲剧。一方面,在世俗层面下他的“倒生长”依然继续;另一方面,在精神的领域下,他似乎要比一般人长得更快。他说,“每个人的未来会越用越少”,“老之将至”的感觉在他的大学时代就已经开始。

  前段时间,李继开的爸爸告诉他,每个人都有退出自己舞台的那一天。当时他心里还认为这种说法古板老套,但如今,从回忆里出来,他觉得这句话不但真实,而且让人无可奈何。

  那是他十七岁初到四川美院的所在地重庆的黄桷坪,在公共汽车上顺着蜿蜒的土路能够看到上涨的长江水;垃圾和灰土堆放在黄桷坪的四周,一阵大风吹过,学校旁边的水泥建筑体积能一下子缩小很多;在很长时间,他一直认为学校附近有个机场,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和飞机起飞降落差不多的巨大噪音,其实是电厂在放电……

  他记得自己在读前辈叶永青的文章时有某种相似的情感,在那个当代艺术没有市场,又不被国家美协所接纳的时代,叶永青经常到重庆的防空洞,用铁钉蘸着酱油和工人们喝酒……那个现实和他自己的曾经都粗糙得一样真实。

  在重庆呆了9年,他搬过无数的地方,租过数不清的房子。随着年龄的一点点增长、环境的不断变化,他对现实的困惑也越来越多,有些被新的现实所解决,一些解决不了,却被新的疑问所替代。失去了小时候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孤独和死亡的终极悲剧也过早地成为了他的思考。或许是在那个时候,李继开坚定了,他的创作,是为自己服务的。

  在他最近的个展《男孩 玩偶 碎片》中,有一幅名为《老之将至的肖像》,那是一个面目苍老的男孩肖像,被簇拥在同样即将凋谢的花丛中间。在一个本不该老的年纪,却已经感到老之将至,李继开说,内心依然惶惶如孩童一般,不同之处在于自己已经不是白纸一张,在涂抹的下面依然是对这个世界、对自己的过去和未来人生的深切有觉和无知。

  去年李继开回家过年,在和自己同龄亲戚聊天时,他问,“嘿,小时候学的那些东西还都记得吗?”他的所有亲戚答案一致,“基本全忘光了。”他心想,“那还不如都玩了呢。”小时候,父母基本不管他,李继开对自己消费“被放养”的童年一点都不后悔:“可以近距离地观察大自然,喜欢画画,想画时,才随便画两笔。”

  在本该玩的年纪,肆无忌惮地玩;在慢慢长大后,开始与那个“越用越少的未来”,有效率地共生,李继开“倒生长”反倒看起来更加合理。如果李继开并没有“倒生长”,那么,一定是世俗在人们一出生时,就已经安排好了一个“苍老的未来”。

  对话李继开

  个体的背后是一个大的时代

  《小康·财智》:会经常思考未来吗?

  李继开:会,但是不像做题。思考变成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我的生活发生变化,可能我的思考也会发生变化,这个有点跟命运一样,不是一成不变的。但是对于绘画来说,有一个自己的线索,大的是美术史的线索。比如严培明的画,你看他用的方式是一种最普通的方式,直截了当的一种画法,但是他用的是单色,他的尺寸变了,他的绘画态度变了,他在新的语境下面就又产生一种新的艺术样式,但是实际上,他画的是我们每个人学画都要走的那一步,苏派的那种东西。所以每一位艺术家的价值,可能只是一点点勇气,一点点不一样,一点点自己能感受到自己的东西,他就已经能在艺术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了。虽然很简单,但是实际上是很难的。

  《小康·财智》:会怀念小时候的时光吗?

  李继开:也谈不上怀念,过去的日子,有的时候永远是一个很美好的事情,因为过去了嘛。等你老的时候,可能不管你的一生过得多么平淡,都会美好。因为人生是一个单行线,你掌握未来,未来会被你越用越少。可能我们生活中是充满欢笑,但是人生的终极命运肯定是孤独的,不管你是一个强者还是弱者,富有还是贫穷,最终还是要面对一个人的命运,哪怕你再有权势,当你最后躺在床上的时候,你要自己承受着一切,如果你无力承受的话,那就过去了,也无所谓,因为每个人都是这样。从终极命题上,可能人生就是一个悲剧,因为有始就有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小康·财智》:为什么一直在画小男孩?不画小女孩?

  李继开:小男孩的形象是人的原初的一个形象,而且他有他的那种复杂性,成年人的形象太现实了,如果你要表现一种超现实的话,用男孩的形象做主题还是更合适一点。不画小女孩,可能是因为现实生活中没有这样的视觉感受,所以不画小女孩。

  《小康·财智》:当时在黄桷坪读书,那样特殊的环境会对创作有影响吗?

  李继开:环境不会对创作有太大的影响,因为那个时候在那学习,你人生最美好的时候就在那度过,你没得选,不管是你过得好还是不好,你人生最好的时光都是在那。以前我读叶永青,他们写的信件和日记,他们当时游荡的地方,轮到我们时也还在游荡。那个时候他在防空洞里和搬运工人喝酒,下酒的就是铁钉,可能用铁钉蘸点醋或者酱油,我觉得特别有意思。后来他们慢慢好起来了,但是那个画面特别能代表80年代那个特殊时期,很粗糙的感觉。

  《小康·财智》:你说过70后的伤感差不多,这个时代赋予的吗?

  李继开:这个可能批评家更有资格说,但是就我自己说,这个可能是有原因的,不然为什么都回到内心、自我的表达。我觉得跟时代变化有关,60年代出生的,可能80年代对他影响大一点,70年代出生的,90年代的影响大一点,这是一个剧烈变化的时期。在人格的形成时期,可能有一些共通的东西。还有相同文化产品的出现,也会影响。

  《小康·财智》:被批评家说是“更注重自我”,对一些社会问题,你会有思考吗?

  李继开:人生的有限性,社会的复杂,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我都比较感兴趣。而且你很认真地想的话,想不透,而且有时候,它才是创作最终的源泉。包括大家都能感受到的社会事件,背后都有很多很多故事。你还是希望世界要越变越好。但有时你没有能力去思考,因为你毕竟还是一个个体,但你会把你的态度提纯,要不然你完全就是一个只会画画的画匠。艺术家除了要丰富自我以外,实际上,你真的自我形成、塑造,是整个时代、社会的结果,你不可能是在真空里,而且可能你走的道路都不是你自己选的,都是命运安排的,命运才是最大的老板,就是这个时代,这个时代里特定的文化。

  采写|《小康·财智》记者 晁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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