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红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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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3-07-18 16:00
1992年,我对香港的所有感受,完全在于李克勤。
他没有今日染白的短发,仍只是轮廓分明青涩活力的偶像。
先说说我的青春期,在内地一个大型国有企业工厂家属区生活,天天与父亲斗智斗勇。我爸对我的管教简单粗暴。我所做的抗争,只为从他眼皮下开溜,获得可怜的自由。为此我不惜割坏卧室的纱窗,为了在午睡时间溜出去游泳溜冰。
当然代价是沉痛的,换来更严厉的封锁。我妈为防止父女关系恶化,做了英明的决定,托人从广州弄了一台21英寸的松下彩电回来,试图用电视吸引我。结果她如愿以偿。
当时我们厂区有一个福利,就是全厂电视可以收看香港电视台,至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克勤就是那时走进我的生活,我甚至因他而爱上香港。第一次听到电视里播放《红日》,牛逼两个字不足以表达我的震惊。我捧着饭碗,碗里有厂食堂一月供应一次的特色红烧肉,但我浑然忘我,忘记吃饭。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那样铿锵振奋的节奏感,即使完全不懂歌词,也不自觉吸引我。
从那天开始,我好像一夜长大,我感到生活并不应该只是和我爸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它应该有更深层次更精彩的内容,就像《红日》这样的歌能够一听不忘,余音绕梁;就像李克勤那样的男人,能够一看不忘,即使三月不知肉味也没遗憾。
也从那天开始,香港一夜间离我如此接近。我搜集李克勤的贴纸卡带,买来贴画,贴在墙壁上。每晚临睡前看着墙上的贴画,听着《旧欢如梦》甜美入梦。
很快我从电视上听到了一个名词“红馆”。几乎所有明星访谈里都提到“红馆”,李克勤自然不例外。李克勤在1993年底在红馆如愿举行首次个人演唱会,新闻上说首日公开发售的四场门票数小时内售罄,需要再加日场以飨歌迷。我都可以想象那澎湃人心的景象。自此红馆之于我,相当于拉斯维加斯之于赌徒。
我怂恿身边的伙伴一起攒零花钱去香港红馆听演唱会,我形容那是天堂,体育馆像厂区那么大,绝不是厂区灯光球场这么个鸡蛋造型。它的外形像倒置金字塔,可容纳数万人。想象全厂区听同一支歌,歌声在上空萦绕,全厂区沸腾澎湃,那是多么刺激过瘾的时刻。
谁也没有兴趣,他们以可笑两个字给我作结。是啊,我连自行车都买不起,怎么去香港?
第一次我品尝到忧伤。这种忧伤陪我出没在厂区的各个角落,有时在学校,有时在礼堂,有时是台球室。那时我父母的工资仅够糊口,香港远未回归,去香港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如果说香港回归前,民众很忐忑,我想说,其实在那之前的很多年,我们活得更憋屈。我们连看一场喜欢的演唱会都无法实现,何谈幸福?这种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让我安静下来,学会思考。我不再是那个皮得可以蜕下三层皮的假小子,我相信了父母和书本的话,知识改变命运。
我静下来读书,因为我想要活得和其他小孩不一样。我的梦想是去香港听一场真正的李克勤演唱会。揣着这个想法,我成了唯一一个从厂办中学考进市重点、又考到北京念大学的小孩,毕业后我进了广州一个国有建筑公司。
很多事在这些年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和父亲的关系,我和金钱的关系,还有我和偶像的关系,内地和香港的关系。香港回归了,去香港只要办理通行证,可是李克勤早已被偶像新人所湮灭。我终于轻易就能去香港购物,可是我一次都没去过红磡,尽管那是港铁东铁线终点站,我连听一场演唱会的热情都已经被磨灭。
2013年夏天,我坐在电影院看着荧幕上的郑微,冲上舞台挥舞双手高唱“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时,画面仿佛回放到了遥远的1992年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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