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由谁来确认

　　《西游记》中出场次数最多的就是“妖怪”。唐僧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妖怪们纠缠了一路，他们与妖怪打了一路，一直打到小雷音寺，还在打。弄得齐天大圣孙悟空很郁闷：“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就这么多！”

　　因为妖怪不好辨认。妖怪身上没有记号，有的装得跟好人一样，甚至比好人还像好人。那个叫作“白骨精”的妖怪，先后以漂亮少女、年迈老妇和白发老翁面貌出现，根本看不出是妖怪，把唐僧和猪八戒都蒙骗了，一个劲地埋怨悟空滥杀无辜。盘丝洞的蜘蛛精变成美女一洗澡，就把猪八戒迷得神魂颠倒。倒是猪八戒本人，样子长得丑陋，经常被人当作妖怪，弄得他很不好意思。每逢人家说他是妖怪时，他就赶紧撇清：“你不是妖怪，我也不是妖怪，我们大家都不是妖怪。”

　　其实妖怪还是能够识别的，不用说孙悟空那样的火眼金睛，就是土地公公、四值功曹这样的小官，都能识别妖怪。就连平民百姓也心知肚明。因为妖怪霸占着一方山水，却不为民造福，反而干着吃人的勾当。他们对妖怪早就恨之入骨，于是在唐僧师徒取经路过时，纷纷下跪喊冤，请求为他们除妖降魔，保一方平安。这才有了西天取经路上，孙悟空与一个又一个妖怪纠缠战斗的故事。

　　然而由于唐僧不认识妖怪，孙悟空明明打的是妖怪，做的是好事，却常常受到责怪。还没等孙悟空将那金箍棒抡圆了，就先遭到慈悲为怀的唐僧极力反对，甚至念起紧箍咒，逼得悟空无法对付妖怪。加上八戒在那里起哄架秧子，孙悟空往往半途而废，妖怪趁机死里逃生。这说明，孙悟空虽然能够识别妖怪，但他所指的妖怪，却得不到大家的确认，没有说服力，不是权威发布。换句话说，孙悟空没有“定妖权”。

　　谁能够确认妖怪呢？是如来佛祖和观世音菩萨。对于哪个人是妖怪，如来和观音清清楚楚--有些妖怪就是他们身边的工作人员，偷偷地溜到凡间作孽，残害百姓，为非作歹。但因为是自己的亲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管。等到孙悟空找到他们的门上，看遮掩不下去了，才答应去将那些妖怪收服回来。如此说来，妖怪的花名册，其实是掌握在如来和观音手里的，只是不对外宣传罢了。当百姓被妖怪害得很苦时，找到如来或观音，要求公布妖怪的名字，要求公开妖怪的背景，如来和观音却以“内部事务，对外保密”为借口，不公布妖怪的信息资料。尽管百姓根据所掌握的材料，将妖怪扒得衣不遮体、原形毕露，但只要如来、观音不表态，那妖怪就依然可以做他的山大王，依然人模狗样地出席会议，视察调研。

　　话说公元2008年2月7日，有一个姓雷的“妖怪”与一美女在宾馆行苟且之事，被人算计，遭遇偷拍。之后，雷“妖怪”在另一酒店与该美女故技重演时，忽然闯进一拨人来，雷“妖怪”猝不及防，被当场捉奸。雷“妖怪”并非蝼蚁之徒、等闲之辈，他自知纸里包不住火，便来个负荆请罪，主动向彼时重庆的主要领导人作了坦白交待。本来，雷“妖怪”准备挨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然后被连降三级严肃处理。哪曾想，非但没有受到什么处罚，反而风雨过后见彩虹，时隔不久，雷“妖怪”反而官升一级！

　　你看，断定一个人是不是妖怪，到底由谁说了算呢？不是妖怪本人，不是捉妖者，而是可以对妖怪吆五喝六的领导。他说你是妖怪，你就是妖怪；他说你不是妖怪，你就不是妖怪。这样一来，妖怪后面有人撑腰，也就胆大妄为、胡作非为起来。

　　7月1日上午，重庆高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辞职飞行员赵洪的案子。在赵洪拿出身份证向法警确认身份时，法警却拒绝让他进入法院。赵洪抗议道：“我是再审案的当事人啊！”法警经过请示后才予以放行。原来，法院把赵洪当作“妖怪”了--他们给赵洪戴上了一顶“黑名单来访人员”的帽子。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只因对法院的判决结果有异议而提出申诉，立刻就成了“闹访”，成了“妖怪”，上了黑榜，真让人哭笑不得。

　　那么，为什么有人要保护妖怪呢？这是因为，他们与妖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麒麟山的赛太岁，不但霸占人家的老婆，还奸杀宫女，可是观音菩萨却不管这些，仍然让他为自己开专车；狮驼岭上的大鹏金翅雕，作恶多端，血债累累，非但不受处罚，而且颇有人缘：“那妖精一封书到灵山，五百阿罗都来迎接；一纸简上天宫，十一大曜个个相钦。四海龙曾与他为友，八洞仙常与他作会，十地阎君以兄弟相称，社令城隍以宾朋相爱。”顺藤摸瓜，究其根源，原来那厮是如来的娘舅！似这般好坏不分，人妖颠倒，这世界还有什么正义、公平可言！

　　看来，只有让人民对妖怪有了发言权之后，把妖怪的保护伞彻底掀掉之后，妖怪才能真正现出原形，继而被人民唾弃。

　　【原载2013年10月（上）《杂文月刊》】

　　●孙贵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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