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刘成信主编的《中国杂文》（百部）共汇集了历代、现代、当代大家的力作。《中国杂文（百部）·阮直集》是当代部分其中之一卷。展卷读来，篇篇脍炙人口，时有击节之叹。凡是才华横溢的作家，必定也是伟大的思想家。阮直倡导独立的思考精神，批判丑陋，从不随风起舞，而是逆风飞扬。他把批判、讽刺、自嘲视为天职，心怀良知，发出正义的呐喊。重温阮直各个时期的经典之作，更感受到杂文里的批判性、艺术性和讽刺幽默性的统一。
阮直的杂文既具有深刻有力的思想和文化的批判性，又拥有鲜明的个人艺术特色。他关注民生，反省自我，针砭时弊，替沉默的大众代言，反映当代社会问题，具有相当的深度和广度。他以知识分子“入世”的参与意识，进行社会批判与文化批判，担当着杂文家的责任。他的杂文批评含威不露，犀利其中，“软（阮）中带直，柔中见刚；软硬兼施，刚柔相济，文如其人，人胜其文。”（朱铁志语）如，他剖析特权专制的丑陋，警告政府该干的事就是“主持公道，做好服务，当好仲裁员”，而不是“抢占经济、经营、有利可图的领域”，“用老百姓的血汗钱铸造自己的金牌，那是不能辉煌的。”（《啥都要干还不如啥也不干》）人若缺乏信仰，就没有了罪恶感，没有了亏欠感和内疚心，就会“乱来”，彻底失去体面、有尊严的生活。
阮直的杂文具有娴熟的艺术技巧。他擅长运用生动的事例，形象的描写，来论述抽象深奥的道理，既通俗易懂，又深入人心。他抨击假恶丑，向往真善美，时常正话反说，在抒情中发出诚挚的呼唤，在感叹中道出真理的真谛。如，他调侃陈述打死我，我也不去美国当市长的理由：“因为，在美国科罗拉多州‘官不聊生’，可怜的市长竟然‘下贱’到了业余时间还要给人家‘守大门’的地步，这美国市民怎么‘拿豆包不当干粮’了。”（《打死我，我也不去美国当市长》）读者心中有杆秤。
阮直的杂文具有强烈的讽刺幽默性。他从生活现象里就地取材，通过夸张、比喻、象征等艺术手法讽刺批评人和事。声东击西，引经据典，借古讽今，亦庄亦谐。阅读一篇杂文，可处处闻香，这是智慧的火花。文章中不仅有明喻、暗喻、借喻，还时常带有自嘲自讽。如，“像我这样的草包就是奋斗到死，也成就不来一个出卖主权与国土的资格。”（《出卖不是自己的东西才最卑鄙》）自嘲是需要智慧的，这是幽默的最高境界。一个具有勇气自嘲的人，必定自信而真诚，是高手中的高手。
铁肩担道义，妙笔著文章。阮直的杂文冷峻批判，鞭挞丑恶，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时而是咄咄逼人的怒目金刚；时而是和风细雨的好言规劝；时而是疾风骤雨的正义呐喊；时而是在“望、闻、问、切”后开出对症下药的“新妙方”……阮直杂文的批判性、艺术性和讽刺幽默性的和谐之美，浑然天成。
与阮直素未谋面，捧读他的杂文，眼前总会幻化出两幅肖像：一幅是剑客蒙面侠佐罗，另一幅是儒雅的谦谦君子。黑侠与君子的交替更迭，让我走近了一位立体的、多元的作家，他既能疾步挥舞至社会、文化、人性、历史的各个黑暗的角落，用利剑扫除矛盾、化解斗争、维持公正，也能心平气和地坐而论道，温良恭谦、彬彬有礼、仗义执言、妙语连珠。
忘记哪位哲人曾说过，批判的目的不在于批判本身，而在于最终的无可批判。批判退位，将是不幸，人类便无文明进步可言。阮直的杂文，犹如一盏盏爱的明灯，点亮灵魂的暗角，让人在艰难坎坷的前行过程中，光明磊落，充满文明的力量。
【原载2013年9月9日《清远日报·北江》】
●傅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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