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威权

  • 来源:杂文选刊
  • 关键字:朱元璋,权力
  • 发布时间:2013-11-07 12:58

  官有官威,官越大气场越强。威权之最的中国皇帝“威慑万乘,华夏称雄”(曹植《七启》),令天下臣民莫名恐惧。造反发迹的朱元璋大权独揽,把帝制威权推向了巅峰。

  洪武一朝,如解缙《万言书》所说,“无几时不变之法,无一日无过之人”。功臣宿将、皇亲国戚,连同各级官员,纷纷做了朱元璋的刀下鬼。仅胡惟庸、蓝玉、空印等大案,就株连冤杀了十多万人,搞得血雨腥风,人人自危。凭借接二连三的清洗、屠杀,朱元璋踩着千万具死尸,确立了他的至尊威权。“绝对权威”云云,大概都以杀戮来立威。威权气焰之盛,哪怕朱元璋只是鼻子打个哼,或皱一下眉头,即足以使治下臣民诚惶诚恐,失魂落魄。能与朱元璋如斯威权比拼的,也只有嬴政、刘彻等数人耳。

  如果说朱元璋对李善长、徐达、蓝玉等庙堂元勋大开杀戒,还可以拿功高震主、替太子继位扫除障碍之类作辩解的话,那么对处江湖之远的文人士子,就完全没有加害的理由了。他们无兵无权,手无缚鸡之力,对朱家新朝不构成任何威胁。可时值天下初定,治国的人才稀缺,尤其需要有文化的各级官员来治理地方;无奈之下只得起用前朝文士,而他们立场各异,有的人情绪抵触,并不愿为新朝效力。在改朝换代的背景下,这很正常,未可强人所难。朱元璋却不这么看,他在《大诰二编》中定下一条特别律令:“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寰中士大夫不为君用,是自外其教者,诛其身而没其家,不为之过。”就是说,凡不与新朝合作的、不能为朱元璋所用的文士,统统杀头抄家,一个都不留!其威权之烈,不下于秦之焚书坑儒。

  实际上,就是愿意跟新朝合作的文士,仍不时地被吹毛求疵,无端的就大祸临头了。如明初著名诗人“吴中四杰”,因他们曾与张士诚有染,虽出仕明朝而不得善终,三人被杀、一人流放。为首的高启做了翰林院编修,按说已“为君用”,再没有歧视、坑害他的必要了。然而,因为高启的《题宫女图》诗“小犬隔花空吠影,夜深宫禁有谁来”的句子,惹恼了皇帝,认定是讥讽皇家,给他记下一笔账。后来高启退居苏州,为知府魏观写了《上梁文》,文中“龙蟠虎踞”四字犯了大忌,朱元璋新账老账一块算,把高启处腰斩。一个诗人就这样被虐杀了。

  朱元璋长达十多年的文字狱阴霾,让许多文士患了恐惧症。庐陵人张昱,颇有文名,做过元朝的官,朱元璋召他入朝,一看发觉他太老了,就说:“可闲矣。”放了回去,从此张昱自号“可闲老人”,小心翼翼,绝口不谈时政。他写了一首诗:“洪武初年自日边,诏许还家老贫贱。池馆尽付当时人,惟存笔砚伴闲身。刘伶斗内葡萄酒,西子湖头杨柳青。见人斫轮只袖手,听人谈天只箝口。”险恶处境下,文人士大夫只有做哑巴,对世事不发一声,方得苟且偷生。这不是朱元璋一手制造的吗?愚民政策结合恐怖威权,文士们的人身自由、择业自由等,都不复存在,唯有乖乖地做明朝这部国家机器上的“齿轮”和“螺丝钉”。

  古人云,“威权既震,孰敢议者?”(《新唐书·高力士传》)威权乃是专制君主的命根子,它迫使天下子民臣服,做顺民、愚民,有时还能打造出个承平之世;可是,权力和利益的垄断,绝不会有长治久安。

  【原载2013年9月13日《湘声报·读书沧桑》】

  ●乐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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