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命

　　刘二狗行二，属狗，小时候有算命先生给他看相，说他天生狗命，身边有狗才会发迹，他便得了个小名叫“二狗”。

　　刘二狗不信算命先生的话，自己不喜欢狗，也烦别人养狗。其实刘二狗运气还算好，一毕业就进了机关，生活无忧，只是结婚十年还没个一儿半女，级别也多年停滞在副科上。

　　这年春节前，刘二狗的老婆下岗了，闲在家里就买了只狗解闷。谁想到，刘二狗很快就奇迹般地当上了科长，没多久又升任局长。想起当年算命先生的话，刘二狗不得不信，从此就喜欢上了狗。

　　刘局长喜欢狗，自然有人投其所好。刘家的狗渐渐多了起来，最终，刘二狗经过筛选，只留了一只可爱的西施犬，由局长夫人牵着每天四处溜达。

　　不久，刘二狗的老婆被某乡镇企业高薪聘为办公室主任。老婆上班，狗没人照顾，刘二狗本想找个保姆专门带狗，又怕那样太招摇，把家交给外人也不放心。想来想去才想起住在老家的娘，就把刘老太接进城里。

　　刘老太一进家门，儿媳就对她展开培训，教导她怎样照顾西施犬，直到刘老太记熟学会，刘二狗夫妇才放下心来。

　　刘家的狗有专门的狗粮冰箱，里面火腿、香肠、烤肉……各种食品应有尽有，什么时间喂什么食物都有明确规定。刘老太很细心，严格按规定喂养，把狗喂得毛色鲜亮、身强体壮。

　　狗很滋润，刘老太却不滋润了。刘二狗经常在外大鱼大肉，回家就只吃“忆苦思甜”饭，刘老太跟着吃粗粮青菜，时间长了有些受不了，喂狗的时候就狗一块烤肉自己一块烤肉，狗一只火腿自己一只火腿，也算补些油水。

　　刘老太跟狗合餐，冰箱里的食品明显减少，刘二狗的老婆心中起疑。有一天，她上班后杀了个回马枪，恰好看到婆婆正与爱犬分享食物。第二天，刘老太发现狗粮冰箱上了锁，只留出了狗吃的量。伤心人不如狗，刘老太回了乡下。

　　那西施犬倒是有情，自打刘老太一走就不吃不喝，最终一命呜呼。

　　爱狗离世这天，刘二狗和老婆在院子里叫着“我的娘啊”大哭不止。哭叫声惊动了邻居，大家又许久不见刘老太，怀疑是老太太去世了。消息传开，局里赶紧组织人员办丧事。东西置办全了，大伙儿来到刘二狗家。

　　刘二狗不明所以，问“你们来干什么”，有人说：“局长，我们来帮忙办丧事呢。”刘二狗急了：“办什么丧事？给谁？”

　　“你娘不是才去世吗？”

　　“不是我娘，是我儿，我养的狗！”

　　大伙面面相觑，最后意见一致：“虽说是条狗，可咱们份子钱都凑齐了，总不好退回。再说狗也是一条命啊，你待它不是像儿子吗。东西都买了，就给它出殡吧。”

　　刘二狗铁青着脸不说话，大家就当是默认，给西施犬送了葬。当晚，刘二狗两口子数了一夜的钱，虽说这葬送得窝囊，可毕竟换来这么多钱，也是美事。

　　过了几天，上级突然下达了对刘二狗停职的决定，理由是借家里死了狗办丧事，搞腐败。刘二狗回家跟老婆一讲，老婆又大哭起来：“哎呀，我忘了，你是狗命，怎么就没再养条狗！”

　　刘二狗听着别扭：“你才狗命呢，要不是你，我能有这狗下场！”

　　【原载2013年10月17日《检察日报·市井》】

　　●彭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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