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出来散步,刚到小区门口,眼睛和鼻腔便起了反应。雾气氤氲固然可以独具某种美感,但前提也得是我们的肺能经受得住。赶忙折回家戴上口罩,我老婆甚至把墨镜也“装备”上了。行了大概有三里地左右,终于让我们发现了“污染源”。大路两边有十多处燃烧过的火堆还在冒烟,有的还不时冒出火苗。对这条路我们是熟悉的,被烧掉的大抵是当地农民堆放在路旁的柴禾和垃圾。我拿出电话,拨了“110”。警察来得倒是挺快,几通电话打过,他向我说明:这是当地居委会在“创卫”。
“就算是‘创卫’,难道空气质量不是比马路光鲜养眼更重要的指标吗?”
“这个我们管不了,你要是不满意,明天可以向环保局反映看看。”
“如此‘创卫’,真让人的肺受不了!”
警察丝毫不理会我的幽默,猛踩油门,瞬间便没了踪影,留下我们夫妻俩在烟雾缭绕中发怔……
这件事发生在两个月前,我也第一次知道了汉语中新进的名词“创卫”。查网络得知,西部某省曾有城管上街撕春联“创卫”的事件,这固然荒唐而霸蛮,但若比之敝市以“反卫生”的方式来“创卫”,我就觉得其尚属可谅。我当然没有如警察建议的那样去找环保局,环保局的职责自然须让位于“创卫”的全市通盘战略,找了又有何用!
最近几天,我明显地感觉到“创卫”也许是到了最后的关键阶段,即检查验收阶段。先是老婆单位的体育馆不让打球了,坚持了半年多从未间断的羽毛球锻炼计划被迫中断;有的公厕门口有人把门,厕所都不让用了,理由也是“创卫”。
今天我赶早去学校给学生上第一节课。我像往常一样准备在路上吃早点。遵医嘱,我的身体状况早点固然不能吃多,但不吃则更危险。即使有点思想准备,但我还是没想到,沿途十多家早点铺竟无一例外地关门歇业,理由自然还是“创卫”。各家铺子里外打扫一新,果然比平时光鲜许多。一时失了生意的铺主们都坐在门口,或无聊地望天,或闲聊。询之,重新开张尚需等检查组走了以后,大概要四五天吧。我还知道,连刘医生的诊所也关了门,真让人啼笑皆非。刘医生的诊所开了二十多年了,与沿途的早点铺一样,早已成为了社区居民生活的一部分。
我喜欢在课堂上跟学生扯些闲篇,有时甚至就是上班路上的一些见闻。今天讲的即是“创卫”。我告诉学生,即使是善的目的,也不可能通过恶的手段达成。很多好事之所以被办成坏事,坏事又被办成恶事,原因即在此。然“创卫”似乎又当别论。我固愚陋,然于“创卫”背后的官场逻辑亦能察知一二。“创建卫生城市”在很多地方,很多时候,只是一个空洞的语词,落实到具体实践中,“创建”的便并非“卫生城市”,而只是争一块“卫生城市”的牌子,这块牌子又可换来其他更多的资源;只要这块牌子到手,如鲁迅所言:“招牌一挂,就算成功”,城市卫生即使渔烂,恐也并非衮衮诸公真正心系所在!官与民的矛盾于此凸显:“民”要的是“卫生城市”,“官”要的是“卫生城市”这块牌子……
好在我们都知道,“创”这样,“创”那样,无非都是一阵风。我们的生活固然经常被迫停下,为形形色色的检查验收让路,但“风”过后,生活将重又沸腾,生活之流将重又浩荡,这是必然的。
丁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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