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布斯之家”博物馆——清代中美贸易之窗

　　“福布斯之家”博物馆（Forbes House Museum）位于美国马萨诸塞州的米尔顿镇（Milton），收藏了福布斯家族跨越四代的传家之宝。提起福布斯，让人联想起20世纪美国出版大亨、创制了富翁排行榜的福布斯家族；然而此福布斯非彼福布斯，虽然也是一个相当显赫的企业家族，却以一位19世纪的船长罗伯特·B·福布斯（Robert Bennet Forbes）闻名。这位船长自1817年跟随从事东印度、中国、北美西北海岸贸易的托马斯舅舅，从13岁当船舱侍者开始便多次往返中国，带回各种各样的精美外销品和中国故事，参与和见证了在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里，在清朝禁海锁国的政策下繁荣不减的中美贸易。

　　博物馆设于原福布斯家族府邸内，希腊复古式的风格结合了古典庙宇的建筑元素，在博物馆的正面矗立着两根显眼的爱尔尼亚式柱子。室内布局则是对称的设计，房间分别从中央的前廊向两边延伸。住宅在船长的儿子詹姆斯居住期间经过了一些修整，补充了西边的侧翼，并增设了三楼。这座房子建于1833年，是罗伯特船长及其兄弟为了母亲玛格丽特集资而建，当时，40岁的玛格丽特刚刚失去了丈夫。后来船长一家乃至他的孙女都住于此。这栋私人住宅在当时可谓豪宅，是当地最早安装使用室内水管系统的房屋之一。

　　坐落在米尔顿山上，“福布斯之家”博物馆俯瞰着远处的波士顿港——那是罗伯特船长踏上“广州”号邮船（Canton Packet）第一次航海到中国的始发地。福布斯家族在1789年到1891年间共有11位成员从事中美贸易工作，这些远渡重洋的成员多为男性，而家族中有些女性甚至一辈子都留在这座房子里，玛格丽特有三个女儿没有出嫁而长居于此，玛格丽特自己也在这里度过了余生。可以想象，这些留在家中的人们曾经如何通过从中国带回的物品想象家人的海外生活，又是如何从窗户眺望波士顿港，祈祷并等待他们平安归来。然而由于技术与经验的局限，19世纪的航海不仅路途遥远、耗时长久（“广州”号历经五个月才从波士顿港行至黄埔港）、生活艰难，还危险重重。罗伯特船长的哥哥托马斯福布斯就丧命于中国海域的一场台风，没有回来。但航海的艰险并未让罗伯特船长选择离开海洋，表兄约翰曾希望留他在广州当助手，也被婉拒——因为罗伯特的梦想在海上而不是陆地。这个面朝大海的福布斯家宅在20世纪60年代由热衷于亚洲外销艺术以及策展的家族成员亨利改造为“中美贸易博物馆”，后经两次更名变成了如今的“福布斯之家”博物馆，现任馆长为罗宾（Robin M.Tagliaferri）。

　　博物馆的藏品由三个部分组成。一部分是由船长和其他家族成员从广州带回的中国外销艺术品，其中包括瓷器、银器、油画和家具等。瓷器与银器以餐具为主，有盘、杯、碗、茶壶等器型。瓷器款式多样，有青瓷、青花瓷、菲茨休瓷、广彩瓷器等。自从1757年清廷关闭三处海关，只留粤海关，广州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中国对外唯一的贸易口岸。外销的广彩瓷器使用来自江西等地的瓷胎，经过广州工匠手绘加彩，再销往欧美各地。有的绘以中国传统纹饰，如龙、猴、马、花、虫、鸟等，以及正在喝茶或从事各种活动的人物图，与馆藏的其他中国外销艺术品一起，从纹饰到造型，无一不传达着中国文化的内涵，包括馆内一对石狮和象征长寿的铜制立鹤，还有根据宅中遗存还原的佛像、观音像等。有的瓷器则专门为美国市场定制，绘以定制的图案或纹章，比如一只绘有美国鹰鸟的茶杯，以及一件饰有福布斯家族纹章和苏格兰城堡图案的福布斯选举碗。馆藏的家具有一张来自广州的大理石和紫檀木桌子，桌子及其配套椅子均以榫卯结构组接在一起，零件连接处没有使用螺丝或胶水，拆装方便——这样的特征也使得家具便于航海运输。博物馆中展出一幅广州行商伍秉鉴（浩官）的肖像，“行”是清朝在广州设立的外贸商行，称为十三行，享有垄断对外贸易的特权，只允许外国人通过商行在中国做买卖，而伍秉鉴便是当时富甲一方的怡和行行商。不同行商负责不同国家的船只，伍秉鉴多与美国商人接洽，对于做贸易的美国家庭来说是个家喻户晓的名字，代表着中美贸易里的中方。他与福布斯家族也由此结交，双方的来往并不仅限于商行里。罗伯特船长对1817年第一次到广州的回忆中提到，他曾与其他美国人一起受邀到伍秉鉴府中做客。这段经历对于他来说十分奇妙，这是他难得踏入城门的机会（外国人当时活动范围受限，被禁止进入广州城内，只能于珠江口附近活动），他惊叹于中国式园林之华美，中国晚宴之丰盛。他与在场的美国人一次次以为菜肴到此为止，却一次次被呈上更多花样的美食，其中除了鸭、羊、猪、鱼，还有些可能是乳鸽和田鸡等让他们感到新奇的肉类。对这顿一直持续到午夜、让他们饱足得几乎没法行走的中国盛宴，罗伯特写道：“等他到了100岁也不会忘记。”有资料称十三行的行商当时很喜欢请油画家为自己画肖像，有些行商还会把这些肖像赠予外国商人；而馆藏的这幅伍秉鉴肖像，可能正是由伍秉鉴本人赠予福布斯家族的。福布斯家族通过与中国之间的贸易来往积累了丰厚的财富，旗下的贸易中除了各类外销品，也夹带鸦片贸易。

　　文：萧凯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