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常态与原生态

　　江南的气候让季节的界限变得暧昧模糊，随时可以调节的室温与反季供应的四方物产，让今天的城市人很难体会到节气与本土地理万物之间的关联。今年春天，我的工作节奏因为史上最晚春节假期的延宕和旺盛的合作需求而加快了频率，生活中也因为住家保姆回家侍母而成为多事之春。春天，是除旧布新的季节，往常大多由保姆打理的家庭菜园，在越冬蔬菜纷纷成熟老去之后，渐渐有了几分青黄不接的荒疏。而此时，却常有邻居在我家园外隔篱流连观望，并且打探保姆何时归来。

　　想我们几年前新居此地，将自家庭院开辟成质朴无花的菜园时，颇为邻居们不解。然而在寒来暑往的季节更替中，菜园逐渐瓜肥蔬美花繁叶茂蝶舞蜂飞了。大约是原生蔬菜的美味与美色终究还是胜于那些莫名的植物与费时费力的草坪，或者是不管你居住城市多久，内心里都隐藏着一个田园的而不是花园的梦想，因为田园关乎希望关乎收获关于健康美味，而花园总会在凋零之际让人徒生伤感。特立独行，自是一种成熟的生活态度，然而，“德不孤，必有邻”，不知不觉间，在自家花园里种菜的邻居渐渐地多了起来。菜邻们说，通过观望我家的菜园可知何时该种何种蔬菜。我们也总会在换季时多育一些菜苗，分享给需要的人家。如果居然有些许大妈，能够识得我从老家带来原生菜种的好，以一份寻宝之心，向我讨要几株上白粉的冬瓜苗，长麻疙瘩的南瓜秧，青皮绿肉的莴笋，尖叶子青苋菜，驱蚊辟邪的艾草，我会顿生茫茫人海中得遇知音的喜悦。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那些承载着远古流传至今顺天应时自然繁殖基因，健康安全的原生态菜种，隔篱赠与邻人种吧。

　　原种种植当季出产的蔬菜，在流通市场上已经日渐稀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类转基因大鹏种植的蔬菜。在浮躁而又急功近利的世风里，消费者追求的是低廉的价格和鲜丽硕大的卖相，农民需要的是最大化的产量和安全快捷的生产方式。没有人再有耐心等待一粒去年结出的南瓜籽，今年春天在露天里发芽，缓慢生长，夏天里生成稀少的几颗南瓜，再慢慢被秋风染成金黄色，覆盖上一层粉粉的白霜。那种上天赐予的面甜南瓜的味道，懂得珍惜有缘分享的已经不多了。

　　日积月累而来的示范菜园美名，岂可辜负？保姆归期不定，于是，我在工作家务育儿等诸多不辞之责余暇中又多了一份忙碌。周末的日子，回归田园，清空现实与虚拟中繁杂莫辨的资讯，远离欲望都市中的诱惑纷扰，和风暖阳里，整几墒地，播一片种，移几丛苗，一边是新芽萌发，一边是小儿嬉闹，想来时时泛滥于朋友圈“回归初心”的呼喊，莫过于此吧？

　　俯身土地，种瓜点豆，体会主宰万物生长背后那只看不见的手。迟栽的莴笋，施再多的肥，也只长杆不长肉；立春之后的白菜，无论新老大小高矮胖瘦，总是会一起抽苔，一起开花；春分时，池塘里的青蛙鼓噪得厉害；布谷鸟开始唱歌，不几天篱边的金银花就吐蕊开放了……移动互联时代，当商业社会的传统、定律、边界、樊篱纷纷瓦解之后，原生态的自然界中尚有一些不曾更改的生长法则，并不因为人类的科技创新和观念转变而打破。“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天道恒常，人道何为？

　　今年三月和四月，中国设计精英上海之旅迎来了石家庄站和武汉站的设计精英团队，活动同期论坛，上海的多位嘉宾和来访设计师分别探讨了新常态下的设计业态以及设计中的创新驱动等诸多话题。所谓“新常态”，是指中国社会已从改革开放30多年经济持续快速增长回复到经济增速放缓的状态，今日之“新”，似乎是这个突飞猛进时代之前的“旧”。纵观历史车轮的轨迹，其实本无所谓“新”，无所谓“旧”。“新常态”下，无论是设计还是生活，我们能否回望一下自己的初心，寻找到万事与万物原本的生态？

　　许晓东 2015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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