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大师的新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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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5-07-24 13:29
许多成名艺术家往往是新科技的反对者,大卫·霍克尼则坦言,他对于一切能制造图像的技术都有兴趣。
4月初的北京艺术圈被大卫·霍克尼的消息刷屏了。这位“重量级”的艺术大师,于北京佩斯画廊推出了他在中国的首次个展《春至》。这是阔别中国34年后霍克尼的第二次到访,有别于上一次的寂寂无闻,这一次迎接他的是明星般的礼遇。他在北大和中央美院的两场讲座不仅一票难求、座无虚席,还需要同时开通好几个直播场地才能勉强满足汹涌如潮的“粉丝”,如此阵仗堪称盛况空前,其影响力足见一斑。
踏进佩斯画廊的展厅,一派春之烂漫、欣欣向荣的气息扑面而至。无论北京城户外的春景是狂沙乱舞还是杨絮漫天,观众总算可以在霍克尼创造的别样春色美景中暂时逃避和畅意神游一番。这一组描绘霍克尼家乡的风景画,记录了郊外景色从寒意消融、新绿渐起,再到春花绚烂的变迁,其用色鲜亮生动,线条优雅舒展,充溢着对生命的由衷喜悦与赞叹,青春之气涌动其间——这也难怪,已年届78岁的霍克尼总觉得自己非常年轻。“每当我画画的时候,我就只有30岁。”虽然这句话的原创是霍克尼的偶像毕加索,但霍克尼总说这也是他自己创作时的写照。
电子设备将绘画带回生活
毫无疑问,年龄并没有成为这位艺术大师创作的阻碍,在与时俱进方面完全不落后于新生代艺术家。《春至》绘画作品的另一个特别之处在于它们全部都是霍克尼用iPad创作的,完成于2011年——几乎是从第一代iPad面市开始,霍克尼就开始用它作画了,而在此之前,他已经用iPhone进行了大约一年的创作。
从拿到iPhone的那一刻起,霍克尼就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实现创意的新媒介。在他看来,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小东西”,集素描本和颜料盒于一身,又不用担心杂乱和清洗的问题。他为此深深着迷,开始用手指在上面创作数字绘画,并发送给朋友们。有了iPhone之后,他几乎每天早上一醒来就在绘画。霍克尼说,从四月下旬到七月,日出的阳光都会照在他的床上,“如果只有笔和纸在我床边的话,我不会想到要画日出。”但是有了iPhone在床边,他可以躺在床上就开始创作,而且是画彩色的。当清晨的光线转移到桌上的鲜花,他又开始画起鲜花静物。成为霍克尼朋友圈里的人们很幸运,因为每天早上当他完成这样的创作,他就会把它们发给朋友,“多数时候他们会收到他们已错过的日出。”
霍克尼对于在iPhone和iPad上作画乐此不疲,有时候,“入戏”太深甚至会在创作过程中下意识地在衣服上擦拭手指,如同上面沾上了真正的颜料一样。之前他的身上总是带着小的速写本,但有了iPad之后他就带上这种“电子速写本”了。在iPad这样更大的设备上,霍克尼的创作感受与使用iPhone不尽相同,在iPhone上他是用拇指来作画,在iPad上他则会用上所有的手指或触感笔。
2010年,霍克尼的首个iPhone和iPad绘画展《鲜花》在巴黎举行,现场用了20部iPhone和20部iPad来展示他的数字绘画。展览期间这些设备处于全天候开机状态,霍克尼则不时地把新作发到这些机器上。对霍克尼而言,iPad和iPhone是一种媒介或工具,但也是很重要的绘画工具,因为它们在影响着今天的绘画。在新媒体艺术盛行的今天,有人认为“手”在现在艺术中的作用已经不重要了,但他并不认同,因为绘画仍然重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手是最本质的。”在一片“绘画已死”的论调中,霍克尼反而笃定地认为,绘画不会死,因为手机这样的电子设备反而又把绘画带回到了日常生活中。
透视批判
许多成名艺术家往往是新科技的反对者,作为一个以绘画成名的大师,霍克尼却总是欣然拥抱科技。他坦言自己对于一切能制造图像的技术都有兴趣。在他看来,绘画、艺术从来就与技术有关,无论是油画笔、铅笔,还是纸张,在绘画中技术从来都没有缺席。这个观点也解释了他为何一直能站在潮流前沿,从不惧怕任何技术带来的挑战。他的作品中总不乏新兴的科技元素,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使用宝利来快照、复印机、传真机创作,到现在的iPhone和iPad,霍克尼对科技的好奇和探索一直在延续,这也使他成为二战后最具创造力的艺术家之一。
哲学意义的思辨贯穿于霍克尼的艺术创作中。这其中最重要的思想当属他对于主宰了西方绘画数百年的单点透视法所提出的质疑和批判。在21世纪初,霍克尼抛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假说,让整个西方艺术界为之震惊。通过大量的研究和实验,他指出,古代绘画大师们有可能是使用了光学器材,如凹面镜、透镜,以光学投影的方式完成了精确的画面。换句话说,那些栩栩如生的效果可能只是描摹的结果。霍克尼说他无意贬低那些古典大师,因为他们只是用了新兴的光学科技而获得了一种观察和再现世界的方法,但画作的最终完成仍然离不开“手”的作用。但是,这种由投影所产生的单点透视却限制了人们观看的方式,继而又决定了绘画的方式。而这种观看方式在他看来有很大的问题,因为它是静止不动的,所有事物都固定在某处,这就完全脱离了生活实际——在现实中,人们的眼睛不可能固定不动,视线总是不停地游走,观看的角度也在不断变化。所以霍克尼把单点透视看作“是被麻痹了的独眼怪的视角”。
这也是霍克尼倾心于中国画的原因。当他1983年第一次在大都会博物馆看到《乾隆南巡图》时,他感到非常震惊,连着看了3个多小时,因为这是一种完全有别于西方绘画的观看和绘画方式。在他看来,中国画的散点透视重现了画家在世界中的活动。“我们作为观赏者是处于这个世界中的,而不是在世界之外。可以说这种观察方法更接近生活的真实。”而在西方艺术史上,这种移动的视点正是立体主义的精髓所在,霍克尼在上世纪80年代开始创作的摄影拼贴,就是试图从立体主义的角度来表达他对于图像空间的态度。
“透视需要被反转”,这是霍克尼在中国的两场讲座中不断强调的观点。在《春至》中的两件视频装置作品,正是他在录像艺术形式上试图打破单点透视的尝试。《七个约克郡风景》是用18个固定摄像机记录春天穿越约克郡时多个角度的风景。霍克尼说,相机无法去辨认微妙的春天气息,但是人眼却能认出这些轻柔的色彩变化,“你可以适当地夸张一点”,比如去强调第一抹新绿;每台摄像机的曝光设定都不一样,这样组合而成的影片中就会得到一组深浅不同的绿色。这种交错、叠加的影像画面就像是一组“复眼”,展现了同一时间不同视角的内容,就像是人们身处某个环境时用眼睛自然地四处打量、眺望,从而获得一种更为立体的空间感受,这种“裸眼3D”的图像更引人入胜,让观看者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把虚空拿走,把你放进
这种“反转的透视法”也被霍克尼应用到最新的摄影和绘画创作中。长期以来,霍克尼对摄影都颇有微词,认为它对艺术家而言并不是一种好的媒介,因为摄影正是产生于和透视一样的固定视角,限制太多,“摄影使我们看世界的方式有点无趣。”在他的讲座中,他展示了明年将在伦敦展出的最新作品,其中的摄影作品是一种“被组建的图片”:照片中的每个人物、物体都是分别拍摄的,然后组合在一起。无论是人物的头部、身上的夹克、鞋……,都是由许多不同的照片组成,因此在一个图片中会有许多个消失点。“结果是,比起一般的照片,你在看这张照片时可以看得更久。”霍克尼说,因为透视的原因,所以在观者和照片之间总是会有一个虚空,“我在做的就是把虚空拿走,而把你放在画面之中。”
在霍克尼看来,摄影源自于绘画,而现在也正在回归于绘画中。以前的照片实际上是化学材料介入的结果,但是数字技术终结了化学照片,把人手的作用又带了回来。多年来,无论艺术风潮如何变化,霍克尼一直坚守着绘画,因为他认定真正有力量的是图像,而他自己在画画时最快乐,不能画画时就会感到失落。风景、肖像、静物,他的创作并没有离开这些在绘画中再传统不过的主题,但是,却总是能用新的技术为它们开创新的可能。
霍克尼心目中最重要的艺术家是毕加索。他曾经以毕加索创作的猫头鹰为例,向他的年轻朋友解释毕加索的精妙之处:那不是一头猫头鹰,那是一个人类在看着一头猫头鹰。对霍克尼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人的观看,这其中所包含的人的感受无可替代。
所以,他无惧任何新技术的挑战。当艺术家有足够的智慧去驾驭新的技术,也能如前人一样创造出伟大的艺术。
文/裴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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