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公害少年张艺兴

　　一开始让我写张艺兴时，我是拒绝的。作为一个拿豆瓣小组八卦配早餐人，最初了解到的张艺兴，是一朵大写的白莲花。

　　“白莲花”在百度上有两种含义，一种是善良、无害、纯洁、没心机的人；另一种则是一味装纯洁、装清高的人。这种印象最初来自于张艺兴在真人秀《极限挑战》的表现：他特别好骗，反应永远慢半拍，叫前辈们一口一声哥哥，礼貌有余，机敏不足。当他被孙红雷欺骗抛下，身无分文地去坐地铁，倚在栏杆上双眼慢慢溢出水光时，让人忍不住在内心咆哮：我从未见过如此单纯之人。

　　在这个时代，比起单纯，人们更愿意相信复杂。于是，24岁的张艺兴这种不符合常理的属性在最初受到了群嘲。

　　关于白莲花的吐槽如此深入人心，以至于当时有一个事件：制作组到星巴克帮明星买咖啡，张艺兴点的是美式冰咖啡，点单的店员发微信给朋友吐槽，直接用了网上的绰号说“痘莲美式冰”，被朋友发到网上后，在粉丝的群起投诉下店员被辞退。而粉丝的反应有多激烈，网友的嘴就有多毒辣。

　　人们讨厌一个人的理由，有时是为了跟风，有时是为了显示自己与众不同。对张艺兴的评价也许还有他所在韩国团体带来的负面加成，在任意一个热门微博下，你都很容易在评论中找到这样的留言：听说骂EXO能上热评。每每点赞者众多。

　　当嘲讽一个人变成对一种代沟或现象的站队，会形成一种群体性的带有优越感的肆无忌惮。在2015年张艺兴建立在中国的工作室开始活动时，有记者采访时当面问他：有人说你是心机婊，你怎么看？吴京之前看到EXO的照片，问“是男是女”，这事你知道么？

　　没有回避，没有恼怒，甚至没有一丝反讽的情绪。他说，在做任何事情时，都会有很多不一样的声音。他说，吴京老师是我非常尊敬的一个前辈，是个很好的演员，最近他也有一个新的电影《战狼》，是他自导自演的，希望有机会能够去看。他说，希望在2015年，我们成员能一起努力，让更多的朋友认识我们；如果可以的话，多多支持我们。

　　答案非常官方，而态度非常诚恳。看到这里不免感慨，不管眼前的这个大男孩是否真如表面一般的单纯，但至少他是无害的。他不会因为别人伤害他就一定要反击，也没有被碰到痛处就急得跳脚。他的善良是在要求自己，而不是在强求别人。

　　这样，其实就已经够了。和那些有一点话语权动辄展现真性情的人相比，在现实里你难道不是更愿意和这样的人相交。

　　张艺兴看上去并不是一个长袖善舞之人，但他走到哪里人缘都不错。有人归之于是因为他的礼貌讨长辈欢心，有人归之于是他待人真诚。人们看到李维嘉在台上对他照顾有加，李廷治做完节目很久之后还邀他一起喝酒，光头的包贝尔说张艺兴给他推荐发型师，却一点不生气。

　　但今年春天还没到时，如果有人告诉我，孙红雷、黄渤和罗志祥会到EXO演唱会现场在台下举着灯牌和粉丝一起大声尖叫，我是不会信的。

　　那感觉大概就和我看到20年前孙红雷涂脂抹粉在联欢会上跳霹雳舞一样，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又确实发生了。事实上，他们不仅去了，缺席的黄磊还叮嘱孙红雷，要全程高举灯牌。那时我还不知道，年过四十身材发福的黄磊身上还会发掘出名侦探柯南的属性，让我又有了十几年前《橘子红了》时期那样爱他的热情。

　　我其实是一个容易爱屋及乌的人。我相信，你永远不能看到一个明星最真实的一面，但一群聪明人如果愿意真心提携一个有些傻气后辈，那他身上一定有什么能让他们另眼相看之处。

　　孙红雷说，张艺兴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我反而不愿意他年纪轻轻就很圆滑。更重要的也许是后一句：“艺兴的外形，特别像比较弱的孩子，但其实我告诉你，张艺兴很厉害，他没有那么圆滑，但他挺凶的。”

　　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除了单纯的感动之外，一定要互相有服气地方。而事实往往比人们想得要直接。

　　问他是从哪里看出来张艺兴“凶”的，孙红雷说，是从他的舞技看出来的。他们也许不知道，张艺兴在韩国那四年的练习生生涯有多艰苦；不知道他身上的顽固的腰伤是他绑沙袋跳了两年的结果；不知道他规定自己每天要有十小时的练习时间。但他们一定知道的是，看到他在舞台上的表现，精准的肌肉控制和美感，就能够对他在自己身上下的狠劲感同身受。

　　台下是曾被誉为亚洲舞王的罗志祥，曾北漂在酒吧唱歌的黄渤，还有霹雳舞跳得有模有样的孙红雷，因为“太知道他遭受了多大的压力、经过多大的努力才能达到现在的水平，所以才会对艺兴有比较客观的看法。”

　　他们见过他疲惫不堪的样子，不在舞台上时，随时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问他辛不辛苦，他小心翼翼：说实话，还是有一点。

　　能红起来的人，谁的过往会轻松呢。可看到这样一个拼命的年轻人，如此迫切地努力，但即使在撑不下去时也不取一点巧，他不煽情、不做作、不装病，那副真挚用力的样子，难免让人想到自己的当年，自己曾有过的初心。

　　归根结底，是他有自己的清醒：所有人只能帮助那个想要成长的你。没有人会求着你去成长，因为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明星写多了，我很怕一个人身上除了努力之外别无看点，身上只有努力的人，通常乏味可陈。张艺兴的微博名叫“努力努力再努力x”，他的男神是刘德华，要说起来，他简直在照着一本标准的努力教科书在生存。

　　但我宁愿去翻一翻，他身上年轻人的欲望、脆弱和放纵。

　　比如，他也有自己的小促狭，中学时因为成绩不好，其他老师说他是“毒药”，说他这样以后不可能会有什么成绩。他会想，要有一天我真成功了，他们会用怎样的表情来看我。只有一个老师认定他会成功，现在成名之后回母校，他说“我总是去拜访我的杨老师”，而“别的老师……现在见面就打个招呼，彼此心照不宣的那种。”比如，他缓解压力的方式是打游戏，甚至曾经打到全服务器第二的成绩。再比如，他也有想要放弃的时候，和母亲视频时拿过衣服拧出一地的汗，说，我真的努力了，如果没有出道，你不要怪我。

　　那努力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害怕，害怕不知道怎么面对未来。”所以，要多做准备。这样的张艺兴，让人有点黑不下手。

　　就在我写稿的9月中旬，张艺兴出的自传在24分钟内卖掉了6万多本，打破了现有的图书销售的纪录。在出版界的各种羡慕妒忌恨里，有人说，我能说我不喜欢EXO么？底下依然是一片附和之声。

　　而就在后两日，在EXO过于频繁的演唱会上，张艺兴有两首歌的时间不见踪影，有人猜他晕倒，有人说是腿疾，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出现在了后面的表演里。他不能倒，不然有心人会揣度他是在为解约回国造势。

　　未来会怎么样，在做选择时，谁也不知道。

　　张艺兴说，总是会想到在韩国练习的几年，有时候记忆里出现的是空旷的地下练习室，有时候想起的是深夜突然惊醒后不知所措的自己。但奇怪的是想起这些，不是因为那些日子辛苦，而是在走过这么几年之后，发现是那一个个的夜晚支撑着现在的生活。

　　还是想说，其实这样就够了。

　　知道过去怎样支撑现在，就能知道今朝如何能支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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