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正确体检么？

　　“我们现在的医疗出了问题，不是因为它的衰落，而是因为它的昌盛，不是因为它没有作为，而是因为它不知何时为止。”这是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科协主席韩启德院士在2014年5月24日召开的第十六届中国科协年会上说的话。

　　韩启德在这次发言中说，体检筛查更应针对高危人群，除老年人，做不做健康体检对死亡率没有影响。他这番话的依据源自2012年，科克伦协作网的医学专家对全球18.2万人次医学资料进行了系统性回顾，且分析了14个随机对照试验，其结果显示：体检没有实际意义。

　　而在2015年1月瑞士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美国生物理论学家伊齐基尔·艾玛纽埃尔也表达了相同观点。他表示成千上万人的身体检查数据表明，年度身体检查既不能提高人们的身体健康水平，也不能延长人们的寿命。但他同时也提到：“我可没让你身体不适也别去看医生，如果你有糖尿病、高血脂、高血压或者心脏病这类长期疾病，你确实应该每年都去检查。”

　　中华医学会心身医学分会主任委员何裕民是著名的肿瘤专家，他对于健康管理也有着长期的研究。在他看来，对体检的否定观点，更多指向的问题并非体检本身，而是“过度体检”与体检后的医疗服务缺失。“问题不是体检不需要，而是应该怎么做得更好！”

　　从“自觉体检”到“过度体检”

　　体检是一种健康筛查，是在受检者身体尚无明显病痛出现前，对全身各重要器官做一次筛检，以了解身体的健康状况。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生活节奏的加快，诸如糖尿病、动脉硬化、急性冠脉综合征等老年疾病开始年轻化。中国健康教育中心沈雁英教授着重强调：“因此，健康体检是十分必要的，可以早期发现导致健康问题的风险因素。”

　　在美国，高昂的保险赔偿金和高昂的医疗手术费用让保险公司担心医疗保险的回报率，于是便出台了许多买保险送体检的“优惠政策”，及时发现民众的亚健康状态并进行干预，发现潜在风险并及时干预或调整保额。

　　中国的医疗健康保险制度相对薄弱，却因为商业化炒作大肆推广全民体检。

　　北京和睦家医院全科医生圣西睿智表示，中国一直没有建立初级保健制度，也没有这样的社会文化。在美国，家庭医生可以常年为整个家庭提供医疗服务，跟踪他们的疾病风险因素，并在适当的时候建议他们进行合理的筛查测试。但大部分中国人都没有家庭医生，因此只好退而求其次，到私立或公立体检中心去做全面体检。

　　“2016中国生命小康指数”之“国人体检参与度调查”显示，“您通常多长时间体检一次？”对于这个问题，选择“一年”、“半年”、“一年半”的比率总共占到了七成以上，而“从未参加过体检”的比率只有3.2%。不难发现，中国人的健康意识、疾病预防意识是在逐步提高的。但是，从体检意识的觉醒到“过度体检”，就像近三十年国家经济发展的速度一样快。

　　每年春节后的3至4月份都是体检的旺季，各个单位都组织员工进行综合体检。近日，记者走访了几家体检机构，每一个项目都排着长队。温小姐是一名在北京CBD工作的上班族，每天大量的时间需要在电脑前伏案工作，对于每年单位组织的体检，她都非常重视，“平时经常需要加班，也经常在外面吃饭，生活习惯只能尽量注意。随着年龄加大，多少有些害怕自己身体会出问题。”但是她也表达了对于现在体检的担忧，“我每半年体检一次，因为现在体检机构水平和服务越来越差，我担心体检结果的准确性，所以多检查一次也比较放心。”正是出于对体检机构的不信任和对其服务的不满意，除了单位组织的体检外，温小姐还会再自费进行一次体检。

　　像温小姐这样一年内多次体检的人并非少数，许多医学专家建议一年体检一次就足够了，多了也就是“过度体检”。但是温小姐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据2013年的数据统计，国内体检市场规模已达到600亿元人民币，而体检市场的漏洞也越来越凸显。“一流的设备，二流的人员，三流的服务”，有报道如此评价现在的很多体检机构，此外，各种高价格却没有什么必要的体检项目更是受到了业内的普遍诟病。

　　“体检过度有什么不好呢？我们要鼓励过度体检，我自己就是过度体检者，而且受益于过度体检。”韩小红经营的体检机构占据了国内民营体检市场四分之一的份额。而在这家体检机构的网站上，对于体检套餐，针对男女两种性别都有A-H各八种套餐；此外还有所谓“个性化”的体检套餐，“贵宾族”、“精英族”、“应酬族”等等种类繁多；更有意思的是，对于老年人还有各式“孝敬父母”套餐，可以说对消费者的需求极尽开发，这些套餐的价格也从几百元到上万元不等。

　　这种现象的产生，除了和一些商业性体检机构在宣传方面的夸张误导有关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国人在健康知识、医疗常识等方面的严重欠缺。沈雁英对于民众的健康意识不断提高表示非常认同。“虽然意识提高了，但是健康知识的普及仍然有所欠缺，健康教育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

　　真正的健康管理在体检之后

　　“2016中国生命小康指数”之“国人体检参与度调查”显示，在体检时，公众最看重的是医检实力及权威性，其次是体检内容，再次是体检报告获知途径及便捷程度。

　　其实，体检只是手段，而并非目的。在体检过程中，体检前的自测问卷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很少有人把它作为重要的环节看待，包括很多体检机构的医生。80%～90%的诊断都是通过病史和身体体征做出的，各种检测只不过是确定或否认医生判断的一种手段。因此，任何百分之百依赖于仪器、化验，而不注重病人健康历史的机构，都无法提供有效的和高效率的健康服务。

　　作为一个在中国从医的美国医生，圣西睿智也参加过流水线式的体检。而在整个体检中“没人问我现在服用什么药物、当前的健康问题、过敏史、家庭病史，或者手术史。”对于这样的一次体检经历，圣西睿智在他的博客中曾写道：“那里有众多花里胡哨的仪器。我就像是被赶进屠宰场里的牛，在一个接一个的‘装配线’上移动，各个令人尴尬的部位被人又戳又刺。可我周围的人看上去却十分快乐，因为他们相信自己正在进行‘彻彻底底的健康检查’。”

　　其实，体检后要做的才是真正的健康管理。

　　本次调查还显示，对于“体检报告结果及医疗机构给出的健康解读，您认为是否有所帮助？”这一问题，有47.2%的人认为“有一定帮助”，24.5%的人认为“帮助很大”；不过，也有12.3%的人认为“没有帮助”，10.3%的人认为“无所谓，就是例行检查”；还有5.7%的人表示，“若医疗机构或医生不嘱咐我要特别注意某项结果，我甚至都不会看”。

　　解放军总医院健康管理研究院主任曾强指出，“为了体检而体检”，只重视体检过程，却忽视体检报告阅读，是现在最大的误区。

　　在北京协和医院体检中心刚刚拿到体检报告的郑先生，今年刚满65岁。面对记者的采访，他表示自己岁数大了，知道了体检的重要性。但他的家人告诉记者，郑先生对于体检更像是一种“裸考”，平日里吸烟、饮酒、爱吃高油高盐的食物，体检前两天开始注重饮食清淡，体检报告显示各项指标一切正常后，他就又恢复了不良的生活习惯。

　　曾强表示，不少体检报告已经明确做出体检者有重大疾病诊断或异常阳性结果的提示，医生也给出明确指导建议，但由于身体暂时没有任何不适，有些体检者并不会引起重视，这样做的结果往往会导致重大疾病的发现延误，而等出现症状时已是晚期，也就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机会。

　　正确体检千万不能丢下“1”

　　美国有一个成立于1984年的预防医学特别工作组，这是一个由全国预防医学与循证医学的专家志愿组成的独立组织。美国医生们需要参照政府提供的体检项目清单，来确定谁需要做什么检查。而这个清单，就是由这个预防医学特别工作组制定的，以保证所有检查项目都建立在循证医学的基础之上。在英国，也有类似的制度。

　　体检医生与受检人群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必然会导致体检服务的诱导需求。许多机构推出了名目繁多的体检套餐，然而由于相关专业知识的缺乏，受检对象对这些体检项目或者体检套餐无从选择。沈雁英说：“其实，体检并非费用越贵越好，也并非项目越全越好，选择适合自己的体检项目才是正确的健康体检。”

　　2014年5月，由中华医学会健康管理学分会组织全国近百位专家研讨编写的《健康体检基本项目专家共识》(以下简称《共识》)发布。中华医学会健康管理学分会主任委员武留信表示：“该《共识》明确了必选和可选的体检项目，希望能解决目前体检行业面临的基本项目不统一、服务内容不规范及公众不知如何选择等问题。”

　　《共识》明确了必选和可选的体检项目。其中，体检必选项目有三大类，第一类是体格检查，像身高、体重、腰围、臀围、血压、内外科检查、眼科检查等；第二类是实验室检查，包括血常规、尿常规、便常规等一般检查，也包括肝功能、肾功能、血脂、血糖等生化检查，还包括妇科细胞学检查；第三类是辅助检查，像心电图、X线检查、超声检查等。健康体检自测问卷在《共识》中也被确定为必选项目。

　　近日，记者在朝阳医院采访了已经退休的陈女士，她向记者推荐了自己的体检方式。“我不信那些体检机构，我都是直接来医院挂号做检查，身高体重之类的基本检查就不用做了，就专门针对自己的身体情况进行检查。做完检查还能让大夫给看看，有医保比在体检机构划算。”

　　对于像陈女士这样有时间根据自身情况自定体检项目的人群，曾强和沈雁英两位专家都提出建议，健康体检应该采取“1+X”的模式，“1”是基本体检项目，也是形成健康体检报告及个人健康管理档案的必需项目，包括健康体检自测问卷、体格检查等，涉及血尿便常规检查、耳鼻喉科、牙科、口腔科检查、妇科、心电图检查等。而“X”则指“专项体检项目”，主要是针对不同年龄、性别及慢性病风险的个体，进行专项筛查项目。

　　文｜《小康》杂志中国全面小康研究中心 刘源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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