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号上的重生

  • 来源:海外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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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16-11-19 11:32

  11个青少年在大加纳利岛登上一艘帆船。他们是暴徒、抢劫犯、毒贩、皮条客、杀人未遂犯……是被这个社会遗弃的人。他们将在大西洋上度过40个星期,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在“所罗门”号帆船上,有11个青少年、5位看护、一名船长、一名机械师和一只会哼唱《星球大战》电影旋律的灰鹦鹉。这艘船的船身由钢铁制成,有3根桅杆,已有逾百年历史,长47米,宽6.6米。这次航行是从大加纳利岛上的拉斯帕尔马斯到佛得角共和国的圣维森特岛,全程共860海里。

  登上这艘船的有15岁的凯,他被控故意杀人罪;17岁的塞尔希奥,他情绪严重不稳,3天前把一位看护打出了鼻血;15岁的科斯塔,他不久前偷了一辆本田汽车,以200公里的时速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撞坏了一辆警车;15岁的保罗,他在德国袭击了青少年福利局的看护;17岁的伊基,他擅长玩《使命召唤》游戏,成为了一个部落的首领,辍学半年,忙于在电脑上打爆敌人的头;14岁的乔尔,他亲眼目睹父亲在绳子上吊死的惨状,然后开始沉迷于大麻。

  “所罗门”号上的青少年所犯的罪行,使得他们没法说出自己的真实名字。一个男孩强奸了自己的妹妹,一个男孩被自己的父亲拐骗了,一个男孩的父亲不停击打他母亲的肚子,试图造成流产,杀死还未出生的他。

  “所罗门”号上有个男孩名叫汤姆。15岁的他有毒贩、皮条客、暴徒、抢劫犯等多重身份。他身高约1.9米,重80公斤,一次能做50个拳撑地俯卧撑。他留着黑色的胡茬,看上去有20岁。不久前,他由于人身伤害、窝赃、违反麻醉剂法和抢劫被判处半年监禁,缓刑执行。来到船上时,他正因毒品交易、敲诈勒索和逃火车票等罪行接受调查。此外,汤姆还声称自己犯了很多检察机关尚不知道的罪行:他将一个女孩以40欧元的价格卖给了他的朋友们,突袭了一个加油站,将燃烧的烟头摁进了一个女孩的眼睛里。德国法律规定,汤姆这样的罪犯应被隔离。像他这样的年轻男人,出狱后重犯的风险高达70%。

  在这次航行中,汤姆无法获得对抗脱瘾症状的药物,既不能逃跑,也不能打电话。在这艘船上,“人类的尊严不可侵犯”这句话毫无意义,因为这里没有任何私人空间可言,也没有自由的权利。

  “所罗门”号属于苏黎世州的一个基金会,挂的是瑞士旗帜。11个青少年中有7个是瑞士人,4个是德国人。数据显示,他们中的三分之二完成了这次航行,二分之一在航行结束后回归了正常生活。如今,在这些“所罗门”号前水手中,有人在不莱梅学习数学,有人开了一家餐馆,而对于他们中的大部分而言,坐在监狱里,或是蹲在某个桥洞下的生活都已成为历史。

  汤姆要在“所罗门”号上待满40周,学习如何工作,规范行为习惯,直到看护说他已经通过考验,可以重回岸上。千万不要将“所罗门”号之行想象为加勒比海上的一次度假之旅。40周是孕育一个新生命所需要的时间,而这正是一次严酷无情的重生试验。

  航行开始时,汤姆坐在甲板下一间炎热的小室中,整理脏兮兮的黑色锚链。他并不想做这件事,但他必须做。锚链是镀了锌的钢铁,有消防管那么粗。汤姆轻声咒骂着。

  帆船离开加那利群岛时,货仓里堆满了香蕉和面条。厨房屋顶上放着一个重达20公斤的南瓜,这是一位商人送给男孩们的。这些食物足够他们吃一个月。这次航行会持续多久还是个未知数。顺风的话,只需5天。但是“所罗门”号是由男孩们驾驶的,难保不出问题,看护和船长只负责确定航线,并确保他们遵守《海洋法》。

  一名看护观察着站在甲板上,看向拉斯帕尔马斯渐渐远去灯光的汤姆。“他太安静了,应该还藏着毒品。”他说。

  接下来3个小时内,凯一共对着海里吐了3次。汤姆并没觉得身体不舒服,但已在船上3天的他这样总结自己的感受:“该死的,糟透了!在这里,我不能吸烟,不能做爱,不能庆祝。”

  第2天早上,船长下令扬帆。如果能让男孩们做决定,他们多希望“所罗门”号能靠柴油机驱动在大西洋上全速前进啊!

  那些已经在船上待了更长时间的男孩们知道该做什么。他们拉起缆绳,在帆具间爬行。汤姆系上一根安全带,那是成年人使用的黑色带子。

  “这安全带不对。”船长说。“其他的不适合我。”汤姆说。他开始解释,但船长没空听他说。“好了,别说了!”

  “你刚刚是让我别说了吗?”“是的。”“对我们说闭嘴的人,是想挨揍了。”“我说话的时候,你得仔细听。”

  船长名叫马丁。他站在汤姆面前,头微微歪向一边。马丁将在船上待3个月,担任临时船长,平时他在佛得角的沙滩上经营一家酒吧。他比汤姆高一点,而且强壮得多。他右手的大拇指只有半截,因为他的手曾卷入一台混凝土搅拌机的风扇叶轮中。他喜欢用鱼叉捕鱼。一次潜水时,一条鳐鱼袭击了他,尾鳍扫过他的脸,使他的一颗门牙裂成了3块。尽管如此,马丁仍然喜欢潜水。

  马丁直视了汤姆的眼睛一会儿,然后让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一个半小时后,船帆才在风中鼓起。这次演习本应在30分钟内完成。“如果你们不想出事,就得一起出力。”马丁说。

  汤姆系上了孩子用的彩色安全带。

  帆船旅行的第一天,汤姆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钻石俯卧撑的重要作用,那之后他讲了他的故事。

  汤姆来自迪普霍尔茨,那是一个以饲养优良猪种闻名的地区。小汤姆很胖,也很羞怯。他的母亲在孤儿院长大,她想给儿子一个温暖的家,最初一切都很好,直到汤姆进了小学。

  开学两周后,一个同学叫他“胖子”,汤姆抓起他的头往一座砖墙上撞。他喜欢自己上的特殊学校。五年级结束时,他的平均分为1.3(1分为满分,4分及格)。他想成为律师,“因为我对该死的法律很感兴趣。”他这样说道。

  汤姆参加了一次测试,来检测他是否适合去上普通中学。他通过了测试,但老师们认为他的成绩不足以上文理中学,于是送他去了一个实科中学。

  从朋友手中接过第一根大麻烟卷时,汤姆才11岁。他抽了几次大麻,抽完之后变得很平静,能够抑制自己的暴力冲动。汤姆最爱在超市偷“北极”牌优质伏特加酒。他总是和一个朋友一起喝酒。最开始他将他错认为一个俄罗斯人,打破了他的鼻子,后来他们成了朋友。

  如果问起他的母亲,他会说:“她是个差劲的母亲。”12岁时,他辍学了。13岁时,他开始服用摇头丸,吃致幻剂。他说,在一次服用冰毒之后,他和一个胖女人睡了觉,因此他再也没服用过冰毒。他的最爱是可卡因。天气好的时候,他会喝苦艾酒,因为它的味道让人想起夏天,下雨时他就喝斯特罗朗姆酒。

  在迪普霍尔茨,一克大麻售价为10欧元,一克可卡因售价在80-100欧元之间。汤姆的零花钱根本不够用,因此他12岁就开始贩毒,他的母亲就是他的顾客之一。

  汤姆为自己设定了做生意的规则:从不掺兑。他需要老主顾,因此必须让顾客满意。他只卖货给老主顾的熟人或朋友。他意识到,有钱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思考着怎样才能赚得更多。不久,他买了一把勃朗宁9毫米手枪,袭击了一家加油站。

  对于汤姆所犯的罪行,德国法官先是对他提出警告,然后给他判了刑。汤姆参加了3次心理治疗。他和其他问题孩子一起住在有看护人的合租公寓里。对此他很喜欢,因为这样他待在家里就能卖毒品。他也曾在青少年拘留所待过两周,并表示再也不想进那个地方,因为他觉得那里的红烧肉不好吃。

  汤姆成为这样一个人,很多人都该负责:离开他的父亲,从他手中购买大麻的母亲,法官,警察,已经放弃他的老师。在这个世界上,这个男孩不相信任何人。12岁时,他就成年了。

  在船离开海港的前一天,他给那个他早就不称其为母亲的人打了个电话,告诉了她两件事。第一:“马德里那么大,相比之下,迪普霍尔茨就是一坨屎。”第二:“这里所有人都和我同龄,但是如我所料,他们都已经不是孩子了。”

  第2天的下午,汤姆第一次被允许来到“所罗门”号的船舵前。他看着水面说:“一片虚无,真棒!”“所罗门”号是个冷酷的戒断地,这些青少年必须放弃他们觉得重要的东西:自由、香烟、伏特加、女孩、《使命召唤》,对有些人来说是母亲,对汤姆来说是戒酒药,对塞尔希奥和凯来说是抗注意力集中障碍药——依地普仑、利他林和利培酮。

  “酰胺哌啶酮(抗精神失常药)的味道有点像老哈里波小熊软糖。”凯说。

  “如果你吃得过多,就会堵住鼻子。”汤姆说。

  医生说,注意力障碍过动症是因新陈代谢障碍引起的。教育学家们表示,注意力障碍过动症是糟糕教育的结果。好在就算不服用利他林,男孩们也能扬帆出海。“所罗门”号的风帆鼓得满满的,驶向非洲的方向。掌舵的是塞尔希奥。

  还在幼儿园时,凯就开始服用安非他命冲剂了。医生诊断他为注意力障碍过动症、难语症和针头恐惧症。此外他还讨厌吃蔬菜,尤其是沙拉。

  这天晚上,“所罗门”号上的晚餐是沙拉和面条。凯坐在一个淡蓝色的塑料碗前,手肘撑在桌上,看着碗里的生菜沙拉。汤姆坐在凯对面。“马上吃掉这些东西,不然我揍烂你的嘴。”他说。没看到凯给出回应,他又说:“试着吃一小口呗。”

  凯出生在美国。他有父母的深色皮肤,却从来不知道他们是谁,作为白人社会中的黑人在莱茵河畔巴特霍涅夫的养父母家长大。在没人看到的时候,凯把沙拉倒进了海里。

  在德国,他不再相信任何心理治疗方案,并从一家精神病院逃了出来。2014年5月末的一天,他在42号联邦公路的一座步行桥上,在路边捡起几块石头,扔向驶过的汽车。他击中了一个引擎罩和一块挡风玻璃,有两辆汽车侥幸逃脱。当问到凯为何要这样做时,他说,因为他觉得撞击的声音很有趣。

  波恩青少年刑事陪审法庭因危险干扰街道交通罪判处他15个月缓刑,认为对他4次谋杀未遂的指控不成立。如果凯作为杀人犯入狱,可能要坐10年牢,这是对青少年的最高判刑。在德国监狱中待一天需要纳税人支出约100欧元。在10年的监禁后,在凯花完国家几十万欧元之后,他就会重获自由,但是那之后呢?

  “所罗门”号上为时40周的监管每人耗费约10万欧元。

  第3天早上,汤姆坐在后甲板上弹奏吉他,那是美国乡村音乐歌手约翰尼·卡什的《伤害》。歌词是:如果可以重来,我将踏遍万水千山,保持真实的自我,寻找灵魂的出路。

  第3天晚上,汤姆在社会教育学者罗宾边掌舵。罗宾曾是巴符州的职业帆船比赛主力,业余时间会驾驶自己的双体船。

  “如果没有导航方向仪,你要如何驾驶?”汤姆问。

  “我还能根据什么判断方向?”罗宾问。“太阳。”汤姆说。

  “如果太阳没出来呢?”“北极星。”

  罗宾望向高远的天际。“我无法告诉你北极星的位置,”他说,“但我会根据桅杆和侧支索之间的那颗星星判断方向。”

  汤姆的眼睛在驾驶室的灯光中闪着光。“太酷了!”他说着,白天愤怒的脸色已经消失不见。

  第4天,保罗将一支笔插进了自己的屁股,凯从看护的柜子中偷了一大盒玛氏巧克力,吃了8块半,把剩下的半块扔进了海里。然后,一个声音在甲板上响起:“鲸!”汤姆眯起眼睛,他是近视眼,但平时不戴眼镜,因为他觉得不好看。现在他跑到甲板下,拿起一副绿框眼镜,戴上它,趴在舷栏杆上向海面方向倾斜,以便能看得更清楚。

  一群海豚随波逐浪。“太棒了。”汤姆一再重复着感叹。他露出微笑,重生开始了。然后,他来到甲板下,在电视游戏机上玩《FIFA 15》。

  第5天早上,汤姆在控制室里开始了第一次单独谈话。看护听他讲了一个小时,汤姆讲述自己的感觉,但是很难判断他这样说,是否只是因为他知道什么是看护乐意听到的。毕竟这些青少年半生都在进行这样的对话。最后看护说:“我一点都不相信你的话。”

  32岁的约纳坦·莱斯特是“所罗门”号上的教育主任,是这里少数几个拥有瑞士护照的人之一。莱斯特出生在巴布亚新几内亚,其父母都是发展援助人士。他上天主教寄宿学校,在那里了解到孤独的滋味和被成年人揍脸的感觉。15岁时他随父母搬去瑞士。

  后来莱斯特学习商学,卖了一段时间城际快车的挡风玻璃。一个冬天,他和一个女性朋友驾车去打壁球。另一名汽车司机超了莱斯特的车,然后下车拿出一把手枪,开了很多枪,好在没有一枪打中他,但那之后莱斯特仿佛变了一个人。蜷缩在车内时,他想:“如果你现在就死了,能为这个世界留下什么?”

  几天后,他打电话给老板,辞去了挡风玻璃销售员的工作,开始接受成为社会工作者的培训。后来,他登上了这艘船。

  莱斯特认为,“所罗门”号上的工作意义重大。一方面,青少年无法逃走;另一方面,他们在船上面对的严峻条件是在陆地上很难实现的,同时他们也会意识到自己是被爱的。

  “在教育学中,实际上不该使用‘爱’这个字眼,但现实就是这样。”莱斯特说。爱并不意味着莱斯特每天都会拥抱这些年轻人。当伊基拒绝所有交流,如同死了一般坐在船上时,莱斯特和他说话,直到他给出反应。当塞尔希奥拿着一根铁棒站在他面前时,莱斯特朝他大吼,直到他放下铁棒。爱意味着,“所罗门”号不放弃任何人。山姆来到船上后,径直爬上船头的网中,躺在里面。莱斯特坐在船头的一个箱子上,一直和他说话,尽管山姆没有回答。晚上莱斯特仍然坐在那里,哪怕他已经开始打瞌睡。数小时后,山姆开始冻僵,终于重回了他的小房间。这天后他知道了,莱斯特不会放弃。今天,山姆仍然不合群,但是大部分时候他都行为规矩,学习打海员结,耍纸牌魔术,一周周地通过考验。通过考验意味着可以很好地驾驶帆船、工作和学习,看护认为他做得足够好。大部分青少年需要在船上待一年半,有些在上面待了3年,直到他们18岁,国家不再为他们支出船上的费用。汤姆的第一周没有通过考验,因为他威胁要打船长,但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莱斯特会告诉他。

  莱斯特说,一些青少年下船后又会恢复原样,尽管他们那之后还是会生活在合住公寓中,接受后期看护。情况严重时,他会亲自前去,和他们说:“我们一起呕吐过,一起在暴风雨中扬帆。在这里,我们也可以做到。你回忆一下。”

  第4天下午,一条鱼咬了罗宾的鱼钩。看护和乔尔一起配着青柠汁和粗海盐吃新鲜的鲯鳅生鱼片。山姆来到控制室,问马丁他们正开向哪座岛屿。

  “圣维森特。”马丁说。“那里有土耳其肉夹馍吗?”山姆问。这艘船上的男孩们都有自己的目标:山姆的目标是吃个肉夹馍,伊基想重建自己的部落,凯想过没有沙拉的生活。随着他们在船上待的时间越长,他们的愿望也发生了变化。塞尔希奥想接受成为木工的培训,汉斯不想让他的母亲失望。

  第5天夜里,撒哈拉沙漠使群星暗淡,水和天几乎一样黑。

  第6天早上,玻璃上蒙着一层雾气,甲板上有些死掉的飞鱼,它们是昨夜滑上甲板的。新鲜蔬菜已经吃完,南瓜霉烂了。男孩们扬起帆,开始时情绪不错,但是不久狂风暴雨来袭,马丁必须收下一些帆。波浪已经撞上了甲板。

  第6天夜间凌晨3点左右,风以30海里的时速扫过海面,支撑大帆的钢丝绳撕裂了。男孩们从他们的小房间中爬出来收帆,没有人发出愚蠢的诅咒,因为每个人都很庆幸船上有知道如何做才能保证船不至于沉没的成年人。“所罗门”号又重新靠马达驱动,在波浪中轰隆前行。汤姆拉着缆绳,手臂上的血管都鼓出来了。

  有些青少年是他们糟糕的父母或是游戏瘾、赌瘾和过动症的受害者,像汤姆和凯那样的年轻人还是犯人。但成为这样的人是他们的错吗?一个15岁的男孩该对什么负责吗?在“所罗门”号上,保罗、山姆、科斯塔、塞尔希奥、凯、乔尔、诺曼、伊基、汉斯、汤姆,那些迷失的男孩们,获得了最后一次机会。

  风停歇了,薄雾笼罩水面。塞尔希奥站在前甲板上,以不大但坚定的声音说:“我看到了陆地。”船右舷抵达圣文森特岛的海岸线,以前,那里的岩石后躲藏着海盗。青少年们站在甲板上。这是第7天早上,这一刻,他们都不想说话。在这次航行中,海洋第一次平滑如镜,不起一丝波澜。

  汤姆靠在船栏杆上,深深看进青绿色的水域底部。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岩石的方向。他的双肩略向前倾斜,眼睛大而有神,戴着眼镜,鼻子上的皮肤脱了皮。他看起来像个15岁的少年了。

  [译自德国《明镜周刊》]

  塔基斯·乌尔格/文 刘黎/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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