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柏林人习惯了离乡远行。
然后，在一个更美丽更自由的地方，回忆起忧郁如诗的家乡。
詹姆斯·乔伊斯和三千年前的尤利西斯，面朝着大海和未来歌唱。
他的背影却永远留在了都柏林。
我死时，将把都柏林书写在我的心上。——詹姆斯·乔伊斯
远方
都柏林拥有很多离她而去的儿女。
20世纪20年代，塞缪尔·贝克特离开了都柏林，成了巴黎人。和他同时离开的，还有肖恩·奥卡西。
在这之前的远行人中，最著名的一个是花花公子奥斯卡·王尔德。用唐麦迪的话说，“尽管出生于都柏林，求学于圣三一学院，王尔德最出名的可能还是他在伦敦接受的猥亵罪审判。”身败名裂之后，王尔德也没有选择回到故乡，而是自我放逐到了法国。
这个孤独的城市，留不住这些孤独的天才。
尽管在无数个星夜中，她曾轻轻哼唱那首古老的摇篮曲，哄着年幼的他们入睡。
过往
都柏林是爱尔兰的首都，其主流语言却是英语。据说，曾经有人为了一亲都柏林的芳泽而苦学爱尔兰语，结果到了当地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深情表白，佳人竟然完全听不懂。
从12世纪开始，爱尔兰成了英国的殖民地。那之后，无数英国人“前赴后继”，把都柏林变成了“英裔爱尔兰的统治总部”。效忠英格兰的新教徒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操盖尔语的天主教徒则被视为异类，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得不到受教育的权利。
直到有一天，所有的都柏林人站到了一起。他们想摆脱西敏寺一手操控的迷梦，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醒来。很快，造梦者发出了严厉的警告。窗外一次次猛雨扑窗，提醒他们，不要忘了自己与大不列颠的特殊联系。
这吓人的雨，让都柏林本就灰蒙蒙的空气变得更加混浊。
因是
塞缪尔·贝克特和肖恩·奥卡西离开了。
乔治·萧伯纳离开了。
詹姆斯·乔伊斯也离开了。
在小说《一位青年艺术家的自画像》中，乔伊斯这样形容都柏林：“那城市……像个苍老、疲惫的流浪汉，像议院里的尘埃一样陈旧、一样疲惫、一样不甘臣服。”
带着对故乡的无限怜悯，主人公斯蒂芬选择了离去。
和海滩上那个美丽女孩一样，他第一次学会了背对都柏林、面朝大海。
路程
在出版了解剖都柏林的巨著《尤利西斯》之后，乔伊斯意识到，自己让故乡人伤心了。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回去过。
但在乔伊斯离世之后，都柏林选择了原谅这位曾经的叛离者，并且——疯狂地爱上了他。
今天，来自全世界的乔伊斯迷，都梦想在每年的6月16日这天来到都柏林，像《尤利西斯》中的迪达勒斯和布鲁姆一样，离开圆形炮塔，走向约翰·罗杰森爵士码头。
6月16日，是乔伊斯和妻子诺拉第一次约会的日子。如今，这一天成为了都柏林人的日历上抹不去的光华。
今日
都柏林的上空依旧阴郁。
但和一百年前不同，都柏林人已经开始习惯呼吸自由的空气了。
操着独具特色的爱尔兰英语，60岁的都柏林土著Paddy说起自己最近在读一本关于美国独立战争的书，“我就是想看看英国人是怎么被美国人打得屁滚尿流的！”
这并不矛盾，不是么？
都柏林曾经彻底地英国化，而在那之前，可怕的北欧海盗也来过。
诗人伊文·博兰在《殖民地》中勇敢直面这座城市血液里的多重性：
“旧的分界线深深植根于这城市里面。
也在我的身体里面。
将永远在这里面……”
文/林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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