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刚：自黑返红

　　凭借《吐槽大会》主持人身份重新走红的张绍刚，对衣服的审美发生了明显变化，至少在节目上是这样。45岁的他一副“花枝招展”的样子，穿着背后满是粉色小花的黑色帽衫和带豹纹裤兜的长裤，鞋上印着骷髅头，缀着一圈铆钉。

　　他变得宽容、平和、云淡风轻了很多。2013年宣布退出主持界后，他静下心来，继续在中国传媒大学教书，下了班就回家带孩子。

　　2016年末，接到《吐槽大会》邀请时，尽管对脱口秀不熟悉也不擅长，他还是决定试试。那时他可能不曾想到，这档以自黑、黑人见长的网络综艺会成为爆款，而他看起来，就是那个最适合的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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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槽大会》录制第一期节目时，距离那场舆论风暴已过去多年，然而时间最初并没有带走一些人对张绍刚的偏见。

　　有“犀利主妇”之称的脱口秀编剧王思文，因为要写张绍刚的稿子，看了很多与他有关的视频和新闻报道。两人第一次见面，张绍刚穿着大红色裤子。想象中很凶的张绍刚，热情地跟她握手，“你好，思文老师。”王思文很惊愕，心想这个人不会是一个笑面虎吧，“他是不是在装？是的话也太能装了吧。”

　　《吐槽大会》第一季首期录制，吴宗宪是主咖，张绍刚是以好友身份被请来的吐槽嘉宾。上场后，他主动把自己当年的黑点全调侃了个遍，毫不忌讳。那期节目尽管没能播出，但王思文他们觉得，那一场张绍刚是效果最好的“TalkKing”。

　　脱口秀表演者池子在张绍刚身上看到了很难得的娱乐精神：“为什么让他当《吐槽大会》的主持人，就是因为他的气质，他愿意去接受这些娱乐，愿意融入这种氛围。”

　　第二期节目起，张绍刚由吐槽嘉宾变成主持人。重回3年前的身份，张绍刚心里很忐忑，考虑了整整两个月才应邀。“怕弄不好，没有其他的顾虑。”从节目录制前两天拿到稿子开始，他就紧张地备稿，在家一遍一遍地试着讲段子的节奏和语气。到了现场，两个包袱甩出去不响，他就会觉得对不起编剧。合作了一两期节目后，《吐槽大会》策划人李诞发现，这位在网上名声臭透了的大哥，其实还挺可爱。“性格特点就是不怕被黑，愿意自黑。”他说，“他就是表里如一，台上那样说话，私底下也那样，人比较真诚。”李诞觉得，在演艺圈，真诚是个稀缺品质。

　　随着《吐槽大会》的爆红，张绍刚也重回大众视野。他又像以前那样忙碌了，2017年总共参与十几档综艺节目，而且如他所愿，没有重复。在《脱口秀大会》和《吐槽大会》上说脱口秀，在《吐丝联盟》跟90后调侃时下热点，在《为你而来》帮人相亲，在《疯狂的衣橱》教人穿衣服——自己穿的西服也一套比一套花俏，为此网友送他一个雅号：Lady刚刚。

　　穿梭于多档节目，张绍刚坦承最不喜欢的环节是念广告。“我讨厌一切跟广告商叫金主爸爸的说法。你看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又不缺爸爸。”但该念的广告还是要念。对于节目组的需要，张绍刚都会尽可能执行。

　　每次《吐槽大会》播出，张绍刚都会回看两遍，其中一遍专门打开弹幕看。“他们都不太相信，都说张老师你内心好强大。”他脸上有几分得意。“我从来都不排斥弹幕这件事，因为弹幕和在微博上骂我的感受不一样，在微博上就胡来，我又没干什么。弹幕其实还挺逗的，比方说让张绍刚滚出去这个事，它已经变成一个娱乐方式。很多发弹幕的，也不知道发啥了，他就让我滚出去，然后大家用弹幕遮住我的脸，还挺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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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是张绍刚被舆论抨击得最惨的一年。但对于攻击自己的言论，张绍刚始终抱着不参与、不回应、不在乎的态度。他曾在接受采访时说，遇到是非时，他就躲。“我内心是一个战士，但是我不希望打仗。”

　　认识张绍刚这么久，王思文觉得，他并没有因为舆论的沉浮而改变多少。但当年的张绍刚，或许还是有些愤青了，“现在我觉得他还是长大了吧”。

　　如今，屏幕上的张绍刚不再严肃地说教，而是选择游走在热闹的综艺节目之间。在一些人看来，这兴许是姿态的放低，又或是向前一步，重新开始。

　　张绍刚否认这一点。直到今天，他依旧坚称自己当初没有做错。“大家好像觉得以前我特别冲动，然后这个人现在和自己的以往划清了界限。完全不是。我从来没有为过去在节目里面的表现而后悔。我觉得放到今天，我仍然会这样。”

　　在所有的批评中，只有一个真正激怒过张绍刚。他隐退期间，看到一篇文章说：“张绍刚现在就沦落成了一个大学老师。”说起这件事，张绍刚依旧忿忿不平：“我非常非常看重大学老师的身份，然后这个人，用沦落这个词，这是唯一一篇让我特愤怒的报道。”

　　张绍刚自认有着无可改变的传统价值观，行事老派，内心比较知识分子，“所以我对人的要求挺高，其实某种程度上这是缺点”。从学生到嘉宾，他从来不后悔自己骂过任何人。他觉得，自己会犯的错误，就如同家长对孩子会犯的错误。他就像一个追在儿女后面碎碎叨叨提意见的父亲，希望对方作出在他看来是对的选择。

　　如今，张绍刚不再那么用力地去证明自己是对的。在2018年1月播出的一档综艺里，对于现场发生的事件，是魔术还是科学，张绍刚跟专家有分歧，但他不像以前那样会据理力争。“不是因为以前我错了，而是因为现在我岁数大了。”他解释。他在努力适应着时代的变化，做着这个年龄段该做的事，但他绝不愿站在对过往的全盘否定上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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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各种新潮的综艺节目之间穿行，是张绍刚适应时代变化的努力之一。有的节目他抱着学习的心态参加，“需要向90后学习”。有的只是为了好玩，娱己娱人。

　　10多年的好友撒贝宁参加过他的《吐丝联盟》和《脱口秀大会》。他曾经在采访中说，自己永远记得，当年在台里开年会时，张绍刚那种亦正亦邪的劲。“他怎么能跟同事这么开玩笑，同事还听了这么高兴。”撒贝宁觉得，张绍刚录这些综艺时的状态，跟当年和同事们搞联欢时是一样的。

　　所有的综艺节目里，张绍刚最看重的还是《吐槽大会》。他享受和池子、李诞玩在一起的状态。跟池子在一起时，他像父亲，池子管他叫爸爸；李诞则像他的学生，年轻冲动，有才华，还嘴碎。

　　李诞说，那是因为张绍刚本身就单纯，而且快乐。他在张绍刚身上看到了一种难得的“少年感”，同时又很成熟稳重。

　　在这个以让人开心为主旨的节目里，如果说李诞的快乐来自解构严肃，池子的快乐来自年轻人的乐观，那么张绍刚的快乐，或许正来自于一个普通中年男人超乎年龄的少年感。

　　张绍刚曾用西红柿来形容自己——老少咸宜，普普通通。直到现在，他还保持着朴素的生活作风。他还是去哪里都坐地铁，出了地铁骑车，手机里备着多个共享单车的APP。进所有的店，第一句话先问服务员：“打折吗？”录影结束，会把现场的食物都打包带走。不变的还有他的价值观：传统、接地气、爱憎分明。

　　（小梁摘自火星试验室微信公众号）

　　●王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