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秘的故事

　　大秘在一家国营企业从事文秘工作，人很老实，属于那种三棍子打不出响屁的主。平时，人们都称他为秘书，可单位从没有正式下文任命他的职位。

　　大秘快三十岁了，仍然没有成家，眼看着同事们一个个结婚的结婚，抱孩子的抱孩子，大秘也很着急，可是表面上，他总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人没有人，家没有家的，谁能看上我”。

　　大秘社交圈子很小，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办公室的外线电话一响，总是找科里的小A、小B、小D们的。大秘很难接到一个外线电话，至于信函，大秘收到的，更是少得可怜。

　　“政工科的信！”—每次当厂办公室的小G姑娘扬着一沓信向这边打招呼时，小A、小B、小D们总是雀跃着过去，眼睛发亮的查找自己的信。而大秘只能木讷地坐着。眼皮不翻的盯着报纸看，他心里明白，这一沓信里，百分之九十九没有他张大地的（张大地是大秘真正的名字）

　　常此以往，同事们都说大秘的脾气古怪，整日老气横秋的像一潭死水，难怪这么大还谈不上对象，一些领导也时不时地批评大秘工作呆板，没有朝气。

　　由于年龄相近，大秘有什么心里话就跟我聊，一个办公室，他自认为和我的关系较近。“唉，像我们这样的人混事难啊！”大秘常常在我面前叹道；“一没有上层建筑（人），二没有经济基础（钱），三不会八面玲珑，照这样下去，不下岗才怪哩。”“现在是适者生存，社会不适应你，你就慢慢适应社会吧！”我也时常这样开导他。

　　忽然有一天，小G拿着一封信，像往常一样走进我们的办公室，脆生生的喊道；“大秘，你的信。”信，大秘的？！大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人给我写信？”大秘放下手中的笔，一脸惊讶地说。“我看看。”小A以为小G开玩笑。他拿过信，翻过来，掉过去的看，的确是写给大秘的。写信人的地址是本市长沟县淮平镇中心小学。看着看着，小A激动地叫起来；“大家快过来看看，写信人肯定是个女孩！“信封上的字不大，是工整的正楷体，但很娟秀，看起来，是很像女孩子写的，“一定是大秘的女朋友写的，快拆开看看，“有人起哄道。“别……别胡来，“大秘紧张的站起来，脸涨得通红，一把把信抓在手里，看也不看一丢手锁进了抽屉里。

　　从此，大秘隔三差五的收到信件。每月收信总数迅速超过了小A、小B、小C。寄信人的地址有本市的，也有外市的，但大秘从来没有把信拆开来看过，照例这边接过信，那边匆匆地锁进抽屉里，待下班后才悄悄拿出来带回家。有时大秘还收到一二封大信封装的信，寄信单位有某某局也有某某委的。

　　“知道吗？大秘恋爱了，听说女的还是个大学生……”

　　“大秘外事场大得很，他还有许多官亲哩，真是深藏不露啊……”

　　“其实，两年前就有不少女孩追求过大秘，但大秘不想过早成家，人家事业为重嘛！”

　　单位里，很多人都在议论大秘，连厂长看到他，也一改往日严肃的神情，笑着点头说：“大秘很内秀，工作又稳又实，不错的。”

　　说来也怪，这段时间大秘像变了个人似得，精神焕发，工作起来有使不完的劲。有时听到别人在谈论他，大秘就忍不住直笑，笑得脸上都开了花。妈的，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大秘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有一次我到县城开会，那天的天气很冷，我戴着帽子、口罩，把大衣的领子直竖起来挡住脖子，但冷风还是无孔不入的往衣服里钻。不得已，散会后，我连忙买了条围巾围着，这“全副武装”后，身上才稍稍有些暖意，我见商店附近有家邮局，便不由自主的溜了进去，邮局里的人很多，有寄信的，有正在写信的，还有无所事事，只是想进去避避风的。我全神贯注地在报刊杂志柜台前浏览，“同志，我不认识字，请帮我把收信人的姓名地址写一下，好吗？”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好像是大秘。奇怪，他不是请假到乡下去看望生病的弟弟了吗？我顺着声音望过去，在一条长桌旁边，大秘正拿着一个鼓鼓的信封，向一位正在写信的约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请求道。真是活见鬼，一夜之间，大秘怎么就变成了文盲，我怔怔地望着，大秘显然没有注意到我，他还在不停地嘟哝着，意思大概是说，信是请人写好的，当时没有信封，现在买了信封。自己又不会写字。“寄到哪里？”女人一边接过信，一边问道。”寄本县双元酒业政工科张大地收，”大秘回答地很干脆，“张大地！”天呀，这不是他自己吗？我惊得目瞪口呆，原来他在给自己写信。

　　望着正低着头，弯着腰，像学生看老师写字那样认真的大秘，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江苏 马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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