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是全世界最重大的事

  • 来源: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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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10-02-23 10:45
  从标着“2”的石墩走到标志着“4.5”的石墩,一个来回刚好5公里。陈玉蓉早上走一次,晚上走一次,七个多月来,走破了四双鞋。

  2009年10月25日凌晨五点,武汉江岸区谌家矶堤坝。

  堤坝下,村庄静谧。“吱呀”一声,先锋村的一家铁门开了。一个瘦削的女人快速闪了出来,朝坝上走去。她的步子迈得不算大,但频率极快,上身笔直,远远望去,似乎只有两条腿在快速拨动,像被上了发条一样。

  远处天兴洲大桥上的桥灯形成了一条光带。借着微弱的灯光,她飞快地朝前赶。昏暗中,也有一些晨练的身影,但很快都被这个瘦削的女人超越。

  她叫陈玉蓉。今年2月到9月,在这条为防洪而建、全长4.5公里的堤坝上,陈玉蓉一遍又一遍地来回走同一段路程。这七个月里,对这位母亲来说,“走”,是全世界最重大的事。

  “减肥那带劲,

  要那漂亮搞么事?”

  “减肥那带劲,要那漂亮搞么事?”有人远远地朝陈玉蓉喊话。喊话的人叫易宙梅,虽然天没亮,但她一眼就能认出那个女人,因为坝上所有人里,她走得最快、最急。

  村里其他人也都知道陈玉蓉每天“暴走”是为了减肥,但具体原因大家却说不清楚。

  一切要从陈玉蓉的儿子叶海斌13岁那年说起。

  叶海斌13岁时,突然变得说话结巴,连走路都走不直了。他被确诊得了一种先天性疾病——肝豆状核病变。这种病人的肝脏无法排泄体内产生的铜,致使铜长期淤积,进而影响中枢神经、体内脏器,最终可能导致死亡。

  陈玉蓉知道儿子的病情凶多吉少,但真正让她感到死亡威胁的是两次吐血。

  2005年8月5日深夜,已经睡着了的陈玉蓉迷迷糊糊听到儿子的呕吐声,她打开灯,发现客厅里一大摊血。后来医生告诉她,叶海斌的肝已经严重硬化,需要做移植手术,否则很难说还能活多久。但30多万元的异体移植费用对这家人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她选择了让儿子接受保守治疗。

  在陈玉蓉的精心照料下,叶海斌的病情得到很大改善。此后三年间,叶海斌结婚、生子,还找了份临时工,但病情的再次发作打破了这一家的宁静。

  2008年12月14日夜里,在外出差的叶海斌再次吐血,被送往宜昌一家医院抢救。次日清晨,陈玉蓉坐早班车赶往宜昌。由于漫天大雾,高速公路被封,儿子生死未卜,陈玉蓉心急如焚。她默默祷告,决定用自己的肝换取儿子的性命。

  叶海斌抢救成功了,几天后他被转到武汉同济医院消化内科治疗,病情逐渐趋于稳定。陈玉蓉也于2009年2月9日住进了器官移植病房。

  “对于一个女人,

  没有什么比失去孩子更可怕!”

  一项意料之外的检查结果打破了陈玉蓉捐肝救子的希望。

  2008年12月31日,陈玉蓉的肝穿结果显示:重度脂肪肝,脂肪变肝细胞占50%~60%。这种情况,一般不适宜做肝捐赠。

  考虑到叶海斌病情危急、陈玉蓉救子心切,武汉同济医院曾为其进行过一次大会诊,并设计了一种折中的手术方案,但终因母子双方的移植条件都欠成熟而取消。主刀医生陈知水告诉陈玉蓉,如果坚持减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除脂肪肝,为手术创造契机。

  2009年2月18日,陈玉蓉出院当晚就开始了自己的减肥计划。由于医生叮嘱不能乱吃药,运动也不能太过剧烈,她选择了走路。

  从陈玉蓉家旁的巷子里走上堤坝,左边不远处,是一个标着“2”的石礅,这也是谌家矶东坝的起点。陈玉蓉就是从这里开始,走到堤坝的终点——一个标着“4.5”的石礅,走一个来回,刚好5公里。陈玉蓉早上走一次,晚上走一次,一天就是10公里。

  每天早上,陈玉蓉五点不到就从家里出发,晚上一吃完晚饭就要出门,因为堤坝上没有夜灯,她不能回来得太晚。

  七月的一天夜里,坝上出了车祸:经常散步的一位中年妇女被摩托车撞死了。此后好长一段时间,晚上再无其他人到坝上走路,惟独陈玉蓉还在坝上走。“什么鬼我都不怕。对于一个女人,没有什么比失去孩子更可怕!”

  陈玉蓉的丈夫叶国祥夜夜为妻子担惊受怕。有天陈玉蓉给他打电话,说“走不回去了”,然后就眼前一抹黑,什么也看不见了,过了好久她才醒来,在坝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摸着黑勉强回到家。叶国祥常年出船在外,妻子从来报喜不报忧。“那天的情形肯定很严重,要不然她不会说。后来她又一直嘱咐我不能告诉儿子。”

  即便不知道这件事,叶海斌还是对母亲充满了愧疚。叶海斌说,妈妈每餐只吃半个拳头大的饭团,有时夹块肉送到嘴边,又放回碗里去。陈玉蓉的大妹妹陈荣华说,姐姐只吃青菜,水煮的,没有油,根本难以下咽。

  对自己的节食,陈玉蓉并不满意。她有时太饿了,控制不住吃两块饼干,吃完了就会很自责。“有时我也感觉看不到尽头,想放弃。但我坚信:只要我多走一步路,少吃一口饭,离救儿子的那天就会近一点。”

  “那么多路都走了,

  就剩下最后一程了。”

  七个多月来,陈玉蓉的鞋子走破了四双,脚上的老茧长了就刮,刮了又长,而几条裤子的腰围紧了又紧。

  她觉得是时候去医院检验一下自己的成果了。

  体重显示:她已从68公斤减至60公斤;肝穿显示:脂肪变肝细胞小于1%。脂肪肝没有了!这个结果让陈知水大为震惊。当时只是为了安抚她,说只要努力,半年也许可以消除脂肪肝,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这简直是个奇迹!”

  10月19日,在陈知水教授的建议下,陈玉蓉住进医院进行全面检查。24日晚,她做完了核磁共振检查后回了趟家。

  “住院的几天没怎么走路,我心里觉得有点不安,既然回来了,就还是走一走。”25日早晨,当陈玉蓉走完5公里路后,东方已泛起了红色的朝霞,远处天兴洲大桥上的灯仍亮着。

  10月28日,陈玉蓉40岁的幺妹陈永红从老家赶到医院,一见到姐姐就捂住嘴巴流泪。“你住院都上10天了,我这做妹妹的还不知道……”“没办法,你也是做母亲的人,应该可以理解我……”

  11月3日凌晨五时,护士来到病房为母子量体温,做移植手术前的准备。陈玉蓉兴奋地说:斌斌昨晚睡着了,他打呼噜的声音跟别人不一样。虽然另外一个病人也打鼾,但她知道哪个是她的斌斌。“他睡好了就好,才有精力手术!”

  与母亲一床之隔的叶海斌则说:“妈妈昨夜一夜没睡。我每次醒来都听得到动静,我知道那是我的妈妈。”

  6时50分,陈玉蓉的丈夫叶国祥来到了同济医院器官移植病房。他握着老伴的手说:“那么多路都走了,就剩下最后一程了。”

  上午8时15分,陈玉蓉被推入手术室。春去秋来,风雨无阻的211天,累计达2110公里的“暴走”,陈玉蓉终于换来了儿子手术台上的一线生机。下午两点,陈玉蓉完成手术;晚上21时50分,叶海斌被推出手术室。

  目前,母子二人正在Icu病房治疗观察,各项生命体征正常。

  (秦陇星摘自《楚天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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