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4月20日，吴南轩就任清华大学校长。举行就职仪式时，中央大员、国民党中央委员张继监誓（注意，这里说的是政客张继，不是写《枫桥夜泊》的诗人张继）。张继委员首先上台，发表重要讲话。他说：“清华建校已有二十年了，有如此考究的房子，如此良好的设备，一年花了这么多钱，却没有培养出什么杰出人才。试看我们的中央委员、各部部长中，有哪一位是从清华毕业的？”张委员最后说道：“在座各位有勇气的，请起来与兄弟讨论一番。”
张继委员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学生站了起来（有人说该学生叫王香毓，有人说叫张人杰），向他提出三个问题：“一、此次就职典礼，本校时间定在上午10时，为何张委员10时45分才到？二、张委员所言人才，不知是按什么标准来定的？如果按学识、专长和成就来定，清华大学毕业的人才比比皆是。”该学生列举了科学、技术、工程、建筑等各方面知名人士的一长串名单，然后说：“就连孙中山先生陵墓的建筑图案，不也是清华大学毕业生（吕彦直）设计的吗？其他如教育界文人胡适及南开、燕京两校教授，也多为清华大学毕业。如果人才是指党棍和政客官僚，清华大学却没有一个，或许是这一点招致张委员的轻视吧。三、张委员也是人，为什么与你谈话还需要勇气？难道张委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三个问题让张继委员非常尴尬窘迫，无言以对，只好向清华学生道歉。
这个清华学生向张继提出的问题很有意思。在我看来，这三个问题非常尖锐地揭示出了张继有意无意间流露出的价值观，一种官本位的价值观。
这种官本位的价值观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万般皆下品，惟有当官高。也就是说，一个人有没有价值、价值的高低，完全取决于他当没当官、当的官有多大。只有当官，才能体现出一个人的价值；只有当了大官，才是“杰出人才”。其他行业、领域的人才，根本就算不上人才。
由此扩展开来，这种官本位的价值观认为，当官的人自然不是一般的人，是特殊的人，具有特殊的地位和尊严，别人和他说话自然需要勇气了；而且，当官的人的时间也比别人的时间格外宝贵，各种场合中大官总是姗姗来迟，大家都得耐心等待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正所谓：当官使人自我感觉优秀，当大官尤其使人自我感觉优秀。
只是，写这篇文章时我一直在想：现在是知道政客张继的人多呢？还是知道诗人张继的人多呢？我想还是知道诗人张继的人多。那首《枫桥夜泊》现在还有许多人在背诵并欣赏着。而政客张继到底做了哪些能够让后人记住的事情，我想了又想，实在想不起来。
【原载2013年11月17日《南方都市报·历史评论》】
张书克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