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啊,牛

  • 来源:杂文选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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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14-05-14 09:09

  牛和农民有着血肉联系,千百年来农民关于牛的概念不是现在城里人对牛的概念,在农民看来,牛不是城里人餐桌上的肉,而是自己的亲密伙伴。都是劳动力,人们用“如牛负重”来形容人的辛劳,可见,牛是受劳役的对象。农耕社会不仅是农民的苦难史,同时也是牛的苦难史。

  生产队时牛是集中饲养的,是集体财产。牛的身份属性决定了牛那时没有好日子过。所有制不仅决定人的命运,也决定了牛的命运。

  首先,牛的劳动量大得惊人,我们生产小队七八百亩地,耕作全靠十几头瘦骨嶙峋的黄牛。犁地、耙地、拉粪、拉庄稼、碾场等活计都离不开牛。我印象最深的是生产队的老牛车,它是木质的,俩车轱辘也是木头的,车轮又大又窄,载上重物,陷在松软的泥土里,牛拉起来异常吃力。

  其次,牛的伙食特别差,青草和铡短的麦秆外加几把麸皮就是牛的伙食。那时生产队有一种现象,就是很多人都当过队长和饲养员,这两样活计都是苦差。生产队挑饲养员,首要考虑的是个人品德,说白了就是会不会偷饲料。遇上善良的饲养员,不贪不占,牛那一点点可怜的麸皮不会被饲养员偷回家喂自己的猪,便是牛的幸事。当时有一句流传甚广的顺口溜:“牛哭哩,猪笑哩,饲养员,偷料哩。”另外,生产队有时从市场买回的麸皮,里面有黑心的农民掺杂的土,牛连这泥土也得吃。生产队的牛很少有膘肥体壮的,基本上是清一色的瘦牛,就是膘肥体壮的牛,能者多劳,也会变成瘦牛,那个机制就是摧残壮牛的机制。

  再次,弱牛甚至病牛都要干活。牛不会说话,有病不会请假,还得出工。有的体弱的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农民就把它们从牛圈里用杠子抬起来,驱赶它们下地劳动。我见到很多时候牛犁着地,就累得躺在犁沟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任凭皮鞭抽打也不起来。我看见过很多次牛流下眼泪,那时年龄小,涉世很浅,不知道牛痛苦时还会哭。生产队的牛生了病,是队长最可怜的时候,好话说尽,东家西家借钱给牛看病。在苦水里浸泡的牛也慢慢悟出一些生存之道,上工时慢慢腾腾,下工时一路小跑,和当时农民上下工一模一样。

  牛的下场凄惨可怜。我没有看见一头牛死掉以后全尸埋葬。牛是农民的命根子,又和农民一样同是难兄难弟,但牛老死以后生产队像过节一样,争着去分牛肉,牛皮被剥下来做了皮绳、皮鞭,皮绳、皮鞭用来对付其余的牛和以后的牛。病牛有时也会被吃掉,剥皮是逃不掉的厄运。

  在那个时代,牛的寿命很短暂,这源于牛的劳动量过大过重,伙食的低劣和保健的缺失。我从家乡牛的命运自然想到那时农民的命运,人和牛在那个年代过的都是不堪回首的苦日子。

  痛苦的记忆一直伴随着我,我时时回想起我那遥远的小山村,那一头头早已不复存在的可怜的牛,还有那一个个面带菜色、身体羸弱的农民兄弟。

  【原载2014年3月25日《西安晚报·曲江》】

  王国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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