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静之 我的年月 我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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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4-09-03 13:52
“粉丝买的电影票,其实就是投的选票。通过这些选票我们就能看到,所有的教化思想,是被计划生育的这一代人唾弃的。而且他们认为他们的态度更高级。”
站在邹静之家的院子里可以看见北京的西山。院子不大,种满了黄瓜等蔓生植物。围墙边还有一排绿竹,郁郁葱葱。几只蜻蜓在阳光下飞舞,一只叫“来福”的小狗围着我们窜来蹦去,它是邹静之和夫人收养的流浪狗,没人知道它几岁。拍照的时候,“来福”乖乖坐在男女主人中间,认真地看着镜头……这些画面温馨而平静,没有《归来》中的凄苦,亦没有《一代宗师》中的江湖。这就是邹静之的真实生活。
虽有“中国第一编剧”的美誉,但邹静之完全没有他的文字那么“招摇”。采访之前,有人告诉《英才》记者:“邹老师充满诗情画意”。但是,采访中他并没有表现出诗情画意,反而一再强调“我是一个‘老派’的人”。
邹静之的“老派”很容易看出来,不单单是性格,在他的家里处处都是“老”的东西,比如家具几乎都是明清的。客厅正中的竹制沙发算是“新”的。邹静之说,如果不是为了客人准备,他们家是不会放沙发的,都是硬板凳。
也许,对着电脑屏幕打字的现代写作者们,无法想象邹静之的数部作品都是他坐在硬板凳上,用圆珠笔一字一句地写出来的。
四级瓦匠
2008年,邹静之、刘恒、万方携手万科影视有限公司共同建立了龙马剧社,该剧社以创作话剧作品为主。成立到现在五年多,龙马剧社刚刚实现很微小的盈利,前几年邹静之还常贴钱进去。
作为影视界的大腕,一掷千金请邹静之写剧本的人不在少数,为何放着容易的钱不挣,去做赔钱的买卖?
“我30岁之前,并不是写作者,30到40岁,我写诗歌、散文、随笔和极少的小说,40到50岁,我写电视剧。50岁之后,我开始写舞台剧和电影。而且50岁之后,我特别迷恋舞台剧。写歌剧、话剧让我感觉到挑战和兴奋,乐此不疲。”邹静之用了孔子的一句“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来解释他的选择。
邹静之16岁半就赶上上山下乡的浪潮,在黑龙江省劳动六年,河南农村插队两年。这期间,他深深爱上了音乐,并且数年如一日,天天练声。当年,他曾去过很多地方演出,也获过大大小小的奖。不过,阴差阳错地两次与专业歌舞团失之交臂。返城后只能选择被分配到煤炭科学研究院当名瓦匠。
“我是四级瓦匠,可以砌那种四面都必须非常平的垛子”。这个四级瓦匠常常站在脚手架上唱舒伯特小夜曲。后来,文艺特长为他换来了进办公室工作的机会,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总有一天,音乐会成为他真正的事业。直到有一天,父亲一语惊醒梦中人:“静之,如果你用唱歌这份毅力做别的事情,什么都做成了。”后来,邹静之上了大学,开始写小说,写诗,当了编辑,再后来便成为剧作家,一切都顺风顺水。
“别人写作数年,作品都难得有几篇发表,而我一写就能发在《人民文学》、《诗刊》等当时影响力特别大的刊物上。别人写剧本找不到导演拍,田壮壮用五分钟教会我分场后,我就开始写剧本。写一部上一部,还得了不少专业奖项。我不得不相信,文学对我的眷顾是超过音乐的。”
文学成就了邹静之,却没有扑灭他曾经的梦想。写舞台剧便是圆梦。“50岁的时候,我突然有种感觉,写作生命有限,我不可能永远写下去了。50岁之前是写一部多一部,50岁之后是写一部少一部。这种感觉就让我开始狂写舞台剧。”
他在散文集《九栋》的序中曾写道:“那天去看花,突然一影子从十年前的玉兰树后移了出来。是我。相对无言。树没变,花没变,春天也没变,我看我觉得陌生了。”
被“起哄”
不写电视剧还有一个原因,邹静之还是那个邹静之,但江湖已经不是那个江湖了。
邹静之说,当年《康熙微服私访》创下40%的收视率,现在不可能再出现了。现在的电视剧似乎也不需要文学性了,他写不了。邹静之把文学的流俗,归根到书写工作的顺利。
“一部金瓶梅是不可能在龟甲上刻出来的。”他说,自己活在写作工具的节点上。进不得,退不得。最好的选择便是以不变应万变,万变不离其宗。
有一次,邹静之和郭敬明出席同一活动。邹静之在发言中比喻后者是城市里豪华的大厦,而自己则是大厦旁边一家小小的古玩店,不追求风光无限,但总有人会进来买东西。
邹静之对于郭敬明为代表的后起之秀们,并没有任何偏见,甚至还是敬佩的。他无法理解的,是这个时代。
“许多人批判以郭敬明为代表的一部分年轻人,认为他们扭曲粉丝们的价值观。但实际上现代社会的现状,是非常复杂的,绝不是电影或者文学能够左右的。粉丝买的电影票,其实就是投的选票。通过这些选票我们就能看到,所有的教化思想,是被计划生育的这一代人唾弃的。而且他们认为他们的态度更高级”,邹静之举了个例子,“比如同性恋这件事,我虽然对同性恋者没有偏见,但也想不到会成为一种时尚。”
邹静之用“起哄”来评价这个时代。的确,在资讯如此发达的社会,想博出位,只能做些惊人的事。而且因为变化太快,再轰动的事,过不了多久便会销声匿迹,为了不被遗忘,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被“起哄”。文学、艺术、电影……很多本应该充满情怀的追求,也因物质变了味道。
“好名声是奖章,恶名声也是奖章,不管什么奖章,戴得越多,价值就变得越大。”邹静之想不通社会为什么这样,甚至,他找不到了故乡的模样。“我生长在北京,这里就是我的故乡,可是现在我不认识她了,别人是‘北漂’,我是‘漂’在故乡。”
2003年,邹静之开始学习书法,11年来几乎天天写。没有别的追求,就是为了修身养性。邹静之相信,经典是有能力穿透时间。“世事本是此消彼长,潮流都是一时的,能留下的才是经典”。
邹静之没有说他是否希望自己也有经典作品留下,他的很多疑惑也都找不到答案。有一天,他突然觉得答案并不重要,人生最重要的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将要选择什么样的人,在什么样环境下,了此一生。
写至此,突然想起邹静之写在《一代宗师》中的台词:或去,或留,我选择了留在我的年月,那是最开心的日子……
文|本刊记者 修思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