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实现理想 让人相信理想

　　风趣幽默、言语犀利是罗永浩最显眼的标签，喜欢他的人看他：直率、真性情、高调但不浮夸，幽默又内涵；不喜欢他的人看他：狂妄、自大、没文化、没教养。罗永浩直言把低调、谦虚、厚道这些品质看得很淡。从车间学徒到倒腾电脑配件，从新东方英语老师到网络红人，再到培训机构老板，砸冰箱做手机，他的生活充满了各种争议。和王自如的论战硝烟才止，诸多舌战的意义最终归为，他是一个没有止步于空谈的理想主义者。

　　Q：《女报时尚》

　　A：罗永浩

　　Q：从锤子发布会开始，你就一直处在话题的中心。特别是前不久和王自如的舌战，引发很多争议，为什么会采取这种方式？

　　A：我喜欢什么事情都摆到桌面上谈，我很讨厌背后有人以任何方式没有根据地说三道四，尤其是对我的产品。

　　Q：但很多人觉得这是炒作，你怎么看？

　　A：事实胜于雄辩。一个拿着手机厂家人民币的人，来做其他手机的测评，这显然是不合情也不合理的。我并不想与他争论什么，我只想戳穿他，也替其他手机厂家讨回公道，其实就跟我那时砸冰箱是一样的。很多人认为是秀，那都没关系，因为没有人关注的话，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还会继续发生下去，没有人站出来说话，就会有更多的人受到欺骗和伤害。

　　Q：听上去你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你常说自己在个人生活中是一个挺小心眼的人，挺在意别人看法？

　　A：在过去我也努力掩饰过我的小心眼。但是隐瞒不了太久，只好承认了。只要道理站得住脚，是非没有问题，小心眼有什么不对呢。在意别人看法和内心强大在我看来并不矛盾。就说胖这事儿，之前其实很成功地减了几次肥，但每次减完都会反弹。现在基本算是放弃了，虽然遭受过歧视，但对我并不形成任何打击。只不过瘦的时候接到过女孩子给我情书，胖就啥都没有了。再后来我发现，把钱赚了，手里有权了，一样还会有女孩写情书。

　　Q：有人总结你至今的经历：做英语，成了；做网站，成了；要写书，出版了；要拍电影，拍了；要做手机，做了。至今你每次跨界都做出了成果，比起现在年轻人刚毕业就创业，有一定基础的你再创业会相对容易一些么？

　　A：其实还是挺难。新东方辞职后我想过写书，但稿费太低，在中国混太难。到2008年，我觉着我还是借着之前自己的底子和优势，做英语培训。最重要的是，牛博网根本就不赚钱，我还得养家。那时经常在办公室留宿过夜。拿着朋友的钱，虽然是投资，但也不好意思。第一年亏了300多万，每天一开门1万块钱没了，比打劫还可怕。一想到这些，我腿都会抖。在办公室过夜就想着怎么把事业做好——想办法促销，做课程，自己做创意和宣传。直到第二年，情况稍有好转，之后我开始办演讲。我觉得我快要成功了。

　　Q：现在许多年轻人都将第一份工作作为之后的跳板。新东方虽然不是你的第一份工作，但作为事业的起点，当时辞职的考虑是什么？

　　A：新东方确实非常成功，而且塑造的是一群有理想的人创业成功的社会形象。最开始我过去时跟很多人一样是非常向往的。但事与愿违，现实总是有点残酷，但凡有钱的地方就有商业。我只能说大家理念不同，三观不正，其他的之前采访说过很多次，我不建议现在继续说这个事情。

　　Q：但不能否认它给了你一个非常不错的平台？

　　A：我只是选择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而已。只要引起了公众的注意，那么炒作本身的性质就不能避免了。新东方成就了后来的我，相对来说，我当时是最受欢迎的老师，也在一定程度上成就了新东方。

　　Q：这种受欢迎会让你有成就感吗？

　　A：现在想想，还真没有，应该说没有具象的事情带来的成就感。很有可能是并没有达到某种高度吧。反而是在创办学校，还有鼓捣锤子的时候，倒是有一种创业感，那种感觉可以用心旷神怡来形容。办公室在中关村，团队和我都加班到特别晚。快到凌晨半睡半醒的时候，外面霓虹闪烁，车流穿梭，我就在中间感觉到的是色欲横陈……那时候我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办公室里，后来反应过来了，自己心里特别美——我这是在创业！

　　Q：你是怎么理解成功的？

　　A：每个人的定义肯定不一样。我只代表我自己，或者是一部分感觉和我一样的人。无论在什么体制，什么社会形态，什么环境下，不违背自己的初衷和意愿，不放弃自己的原则，还可以把自己的家人包括自己都照顾得非常好，这就算成功了吧。当然，这很不容易。

　　Q：在之前已经做得很好的情况下，想到做手机这个实业是想突破和证明自己么？

　　A：要说好的话，在新东方时其实也做得挺好。我从小就有一种工匠的情结，喜欢造东西或者毁东西，再后来开始喜欢数码类的3C产品；而之前做网站，做培训，做演讲又让我学到了很多UI设计，包括公关，营销方面的很多知识结构；我也慢慢发现我在这方面还是有一些天赋的。其实之前我做的事情基本都属于传统行业，比较沉闷循规蹈矩，而科技有无限的可能性，加上互联网时代的到来，让我看到更大的延展性。琢磨了很久，忽然发现，全部都指向了手机。

　　Q：但也有人说你的缺点是无法把一件事做到极致，就像锤子不可能做到像苹果那样？

　　A：我们说到底是一家小企业，和苹果三星没法比。但细节和人性化这个话题是没有边界的，可以一直研究下去。做产品的人应该有追求极致和完美的性格，即工匠精神。乔布斯其实就是个文艺青年。他最大的特殊，就是他有兴趣并且有能力去运作一个企业，而绝大部分文青是没有这个能力和兴趣的。别人看苹果的成功是独一无二的、不可复制的，我觉得，如果你具备其中几个重要元素，苹果的模式是高度可复制的。

　　Q：和之前做的事相比，做好企业家，单纯讲理想主义情怀是不行的，尽管有一些粉丝买账，但在这个过程中你已经不得不压抑性格过于鲜明的自己，你如何看锤子的未来？

　　A：关于我是理想主义者的判断，我最出名的话大概是：“通过干干净净地赚钱让人相信干干净净地赚钱是可能的，通过实现理想让人相信实现理想是可能的，通过改变世界让人相信改变世界是可能的，即使是在中国。”现在我也仍然这样希望，慢慢来吧，我希望我能把锤子做得很好也很赚钱，但绝对不希望做到行业的老大。

　　Q：这些年的创业过程中，你把自己打造成一位为了理想和原则与世界不断抗争的“悲情斗士”，妥协对你来说是件很难的事？

　　A：我并没有完全跟谁对着干，我只是有错必纠。就翻脸这事儿，大家都一样，谁和谁翻脸都很正常，只是没公开而已。但我现在会试着妥协，当然是有条件或者没违背我原则的妥协，我还要知道退一步的目的是什么。就像一个人放弃个人的喜好，需要配合别人的事情，或者面对公众的事情，这就是一种敬业，对我来说这是一种妥协，但也是一种敬业。敬业的人，我一直都很欣赏和喜欢。

　　Q：李敖是你年轻时代的偶像，你曾说，骨子里要跟人作对，愤怒的时候会战斗或准备战斗，是你们俩共同的特点。这些年从怒砸西门子到诸多舌战，好多人觉得这只是愤青的表现？

　　A：我理解的愤青是有底蕴的而不是不长脑子的脑残。也希望那些总拿着枪打出头鸟这句话来教育别人的人想清楚一件事，鸟来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躲枪子儿躲子弹的，而是要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有生命的事物都应该这样。

　　Q：说到底蕴，现在还有人会用你学历低攻击你没文化。现在回头看你的经历，是否会觉得获得一个过硬的学历对年轻人就业是必要的？

　　A：我没有文凭，在刚进社会的时候，却总觉着跟一群傻瓜竞争是委屈了自己。但没有文凭有时候都不让你上起跑线，等我终于开始做企业的时候，发现其实在一个企业招聘的时候，把住一个门槛，真的可以节省很多的人力成本和招聘成本，因为受过教育的群体在各方面都会比没有受过教育的要好不少。

　　Q：说得很直白。你觉得诚实是这么多人喜欢你的原因么？之前柴静说，很多人都有想法也不一定非得说出来，问你这样是不是想“满足自己是一个诚实的人的感觉”，你觉得这种说法很难听。

　　A：其实我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别人为什么喜欢我或讨厌我。因为一个人绝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但总会有人跟我们一样——走在一个方向的路上，想做一样的事情。在面对周围环境时，不想妥协，努力抗争，在整个过程中，会发现很多人跟我们是一样的这些人必然会产生一些亲近感。而我觉得展示诚实、善良、正直是很有快感的事情，这种快感对别人没有什么伤害。

　　Q：你曾有句名言，“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后来据说你对这个“知名度已经超过自己”的句子，厌倦到生理反感？

　　A：活到现在，其实我活得很拧巴也很尴尬。不管别人说没说，我自己都知道。我现在唯一能够自豪一点的就是——经历了这么多，无论是所谓的炒作，还是作秀，骂人还是创业，我的心态永远都是健康的，而这种拧巴的成长，也让我的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一直很彪悍。世界上真的不缺软弱的人。

　　Q：最后，作为关于跨界和创业都成功的人，对年轻人提些建议吧？

　　A：踏踏实实地做你能力范围之内可以做到的事情，踏踏实实地工作。做了几份工作之后，如果没找到你心仪的目标和相中你的伯乐，你就应该创业了——因为你不试永远不知道会不会成功，而你按之前的路一直走下去，也可能一直都是错误。

　　罗永浩：出生于中国吉林延边，牛博网创始人、老罗英语培训创办人以及锤子科技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