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的海岸线那么漫长

  • 来源:女报•时尚
  • 关键字:青岛,爱情,青春
  • 发布时间:2014-10-30 12:09

  年少轻狂我不是我

  我最初对青岛的印象全部来自于刘川。

  刘川是我的大学同学,男,178厘米的个头,是一个大哥式的人。他说起家乡青岛总是眉飞色舞:白天去海水浴场游泳,碧绿的海水清凉温和,游完泳痛快淋漓;傍晚拎一塑料袋啤酒回家或者去烧烤摊,哈着啤酒,海风阵阵,盘中蛤蜊鲜美,别提有多美了。

  我在合肥长大,小学、中学、大学都在这座城市度过,习惯了女人街、包公祠、李鸿章故居,但对这个城市以外的世界从未用脚丈量过。

  就像北方人迷恋着南方的小桥流水人家,迷恋眉目如画的古镇姑娘。从小生活在内陆城市的我,臆想着澎湃的海洋,渐渐地觉得大海是整个宇宙。

  2005年的暑假,我做了有生以来最大胆的决定:用奖学金买了去青岛的飞机票。暮色四合时,我走出机场,几乎颤抖着发了一条短信给刘川:我来青岛了!

  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我忐忑地捏着手机,不时去看屏幕,生怕自己错过了电话。不过只一分钟,刘川的电话过来了:“你现在在哪?宾馆订了么?我去接你!”

  刘川就是刘川。我笑起来,深吸一口气,湿润的空气带着淡淡的咸味,滋润了我干哑的喉咙:“我在流亭机场。”夜风清凉,刘川拉着我的行李箱,领着我转公交,把我安置在他家附近的一个经济旅馆。同样是二十岁,他却已经是一个会照顾别人的大人了。

  心理学说,人有第一眼效应,第一眼的印象很难改变。暮光里的青岛温柔缱绻,车如流水,而我身边的少年穿着黑色背心和有花朵的大裤衩,目光明亮。

  旅馆在台东商业区附近,出门走来一路都是饭馆、烧烤摊。朦胧的灯光下,烟火缭绕。我们沿着窄窄的路,上坡下坡一路都是刘川的声音。独自出远门的惶恐被他的声音驱散,慢慢变成了安定。我们在市场买了蛤蜊、海蛎子、扇贝,去了路边的一家啤酒屋加工。

  刘川熟门熟路地从绿色大桶里倒了两杯扎啤出来。白色的泡沫浮动,他笑嘻嘻地和我碰杯,一开口就停不下来:“青岛啤酒有个特别的哈法。来,你试试。先哈一大口,不要吞下去,闭上眼睛,对,含在嘴里,细细感受,舌尖上泡沫跳跃,破灭,融化,是不是有种特别的滋味?”

  我在离家千里的海风里喝着扎啤,似乎真的感觉到了泡沫那微妙的口感。即使回家被父母骂了一顿,停了一个月的零用钱,还是觉得很开心。

  这个社会偏爱的人

  其实那时我跟刘川不熟。我跟他的关系若要描述,同班同学四个字足矣。我孤身去青岛找他是一种奇怪的笃定,笃定他不会不管我。因为他是班里所有人的大哥。

  大二的时候,刘川在班内组织了几次活动,踏青、野外拓展训练,甚至还有一次班级机器人大赛。每一次我都参加了,但我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拓展训练结束合影的时候,我去了洗手间都没有人发现。那次机器人大赛,刘川极力鼓动大家参加,说动手能力是多么重要。刘川专门找学生会借了一个场地,是个有些小的教室,但到了比赛当日,这场地就显得空旷无比了。参赛的只有刘川,他的一个室友,我,三个人。比赛现场连个围观看笑话的人都没有。刘川抓着头发一脸懊恼。看到我进门,他笑起来:“哎呀,这下冠、亚、季军都有了。”

  我也笑。

  尽管如此,我们仍然煞有介事地进行了这一场比赛,我为此准备了三个月的时间,看到那个机器人有模有样地做出交通指示信号,刘川兴奋地喊:“哇,你这个很有意思哇!比我的强。”

  “为了赢得比赛,我们去喝一杯。”刘川是知道我的酒量的,开心地说。这之后,有什么活动他都会叫上我。刘川的朋友大多和他性格相似,开朗,阳光,元气满满。我成了刘川朋友中的异类。

  晚上回来得晚了,刘川会送我回宿舍。他总是笑嘻嘻跟我说:“丫头,你这么闷可不好呀。”

  “你觉得我闷吗?”我没有生气,因为他没有半点评判的意思。“没有没有。不过说真的,你这样比较让人担心啊。”路灯照着他英气的侧脸,疏阔的眉毛挑起。

  我朝他笑。我曾经勉力改变自己,希望自己成为另一个他。但后来我发现,天生万物以成材,每个人都该是他自己。若我们是两档电视节目,我是一张张慢慢切换的照片,刘川则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探索节目。

  青春的河流奔流不息,静默如我,当不了雄辩家,只能当实干家。大学毕业去面试时,面试官让我形容一下自己的性格。我明知道这个社会偏爱的是外向、开朗、自信的人。但我仍然清清楚楚地形容:我是安静的,内向的,审视自己的内心多过于外物的。

  奇怪的是,我得到了这份工作,工作地点在青岛。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曾经我渴望的是,我有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现实是,我租住的台东八路,热闹,拥挤,看不到大海。但我心满意足,即使推窗不能见海,海的气味也在空气里弥散。

  刘川知道我工作来了青岛,有点惊讶。“丫头,我们青岛好吧?”他没心没肺颇有点骄傲地问,这个时候他已经拿到了美国常春藤高校的offer。

  “是的。”我平平板板回答,无法把自己变成一个妙语横生的有趣之人。

  但生活自有妙处。早上,拐一条街,在琴岛顺天吃一碗虾仁馄饨,每个馄饨都包裹着一颗新鲜的虾仁,可以保持好心情一整天。下班回家,在夜市买蔬菜,便宜到让人感动的海鲜,各种标着崂山之名的水果,从樱桃一直到圣女果。

  我开始适应新工作,而刘川忙着和亲戚好友同学见面吃饭告别,但每逢周末,他都不会忘记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我。

  “要不要去崂山玩?”“我们去海水浴场游泳吧?”“你还没出过海吧?”我说他是个大哥式的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能说什么呢?“去去去。”

  刘川出国之后,我在青岛也算举目无亲,但我本来就是能够独处的性子,况且还有年轻的同事渐渐混熟。

  从小生活在父母羽翼之下,不敢稍沾风雨,父母大约从未想到一向听话的女儿会突然有那么强的主见。声色俱厉和苦肉计都用尽,苦劝我回合肥,唠叨了近半年,我不为所动。

  大概为人父母,子女不在自己眼皮底下都不能安心。直到我过年回家,打点礼物,用心与亲戚应酬,母亲才突然放了心,但又红了眼:定是吃了苦。

  不,虽有艰辛,却很愉快。

  我爱上了游泳。如果从青岛开车去合肥,走高速的话大约是709公里,而它却有730公里长得迷人的海岸线。我常去的是第二海水浴场,就在花石楼下。生长在海边,人人都是浪里白条。我放空自己,用不怎么优雅的姿势在碧绿的海水里前进。在空白与空白的瞬间,我经常想起刘川,想起初次说话他让我带他们去合肥最好吃的麻辣小龙虾。

  那是2004年的夏天,我和三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坐在简陋的小店里,喝着啤酒,剥着麻辣小龙虾,听他们胡吹海侃。有人喝干了大半杯啤酒,哈一口气:“没有比这更爽的夏天了。”

  “不,那是因为你没有去过青岛。”刘川这样说。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神奇,那时候的我怎么会猜到有一天自己会定居青岛呢?你的家乡,我的梦想之地。到最后自己都分不清,喜欢的到底是这座城市,还是讲起青岛时神采奕奕的你。

  你是众人的,但青岛是我的

  时隔两年,四月的时候,我接到刘川的电话。他活力满满地告诉我他回国了,大概要呆二十几天才回去。

  细雨的下午,我们在八大关散步,海风凉得刺骨,直往我毛衣里钻。好像分别不过三日,我和刘川之间居然全无阻碍,与其说我的交际能力有进步,不如说刘川还是有那样的亲和力。他说着自己出国之后英语不好闹的笑话,讲着自己做饭做出黑暗料理的悲痛,我仍然是静静地听。一直以来,我们的相处模式就是如此。他说,我听。这样的两个人,能成为朋友都已经是奇迹了。

  他说话的间隙,我问他:“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多么惹人憎。朋友间有句笑谈,是说博士最怕被人问paper怎么样了,何时毕业。他愣了下,信心满满地说:“我环境适应得不错,实验也有进展,等毕业之后,我会留在那边工作,毕竟那边的科研环境和平台更适合搞科研。唉,就是想念我妈亲手做的水饺。”

  “哦。”

  路遇拍婚纱照的新人,明明冻得发抖,仍按照摄影师的要求做出各种甜腻的动作。我突然脱口而出:“刘川,我喜欢你。”

  遗憾的是,刘川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起电话后笑问我:“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我笑着摇摇头。

  不知不觉拐到宁武关路,粉红粉白的海棠挤了满树,树下蹲着一块公交站牌,被海棠花枝挡了一半,我轻轻拨开,214路。

  晚饭的时候,我点了一盘水饺拼盘,鲅鱼水饺、蛤蜊水饺、扇贝水饺,这些曾经闻所未闻的食物,慢慢成为我的日常。青岛的海岸线那么漫长,我如果慢慢走,终有一天会走遍。但刘川啊,他的未来不在这儿。

  文_沈沧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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