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幕西垂——吉普二战征战侧写

  发生于20世纪的历史事件,还没有任何一桩能比得上二战,其结果仍然深刻地影响着全球的势力格局和地缘政治生态,在某种程度上,也塑造了我们今天的生活状态。吉普的原型在二战前就已诞生,但在美国被全面卷入战争时,这款历史上最著名的军用车辆(没有之一),仿佛横空出世,几乎参与了所有重要的战役、出现在每一处战场(即使没有美军参与)。

  即便战后它的民用型号层出不穷、延绵到今天,仍然无法否认,它因战争而生。

  让我们回到战火纷飞的1941年-1945年。

  SAS!

  1941年12月8日,北非阿拉曼,8辆威利斯吉普一字排开,这些吉普武装了勃朗宁机枪和刘易斯炸弹,每辆车上面都坐着SAS(英国特种空勤团)成员,他们扮成贝都因人的样子。据说,这副沙漠游牧民族的打扮,可以骗过隆美尔的部队。但沙漠之狐的部下不是脑残,驾驶美式吉普撒欢的贝都因人难道没有违和感吗?大卫·斯特林并未乔装打扮,他穿着法兰绒军常服,站在吉普前面与属下合影。颇有“此番征战几人还”的悲壮。

  这位SAS的创始人,凭借硬闯英军中东司令部、游说参谋长得到建立世界上第一支特种部队的机会,但他从不蛮干。

  斯特林放弃了空降夺取敌人阵地的想法,而是采用沙漠部队的近距离穿插。他选择了威利斯吉普作为部队的标准装备。后来福特也向海外输送了大批吉普车,但斯特林接触的最早的轻型侦察车,就是威利斯吉普。这种吉普展示了难以想像的可靠性和机动性,可以爬坡、涉水、过草地、爬泥潭。在巨石堆里、齐腰的草木丛中,吉普照样蹦蹦跳跳地步履如飞。更可贵的是,吉普非常可靠,可以装载超乎想像的负载而极少抛锚。相反,它依赖绞盘,经常能够拯救陷在泥潭里的卡车。

  更重要的是原因,吉普是当时惟一能够空降的轻型侦查作战车辆。

  SAS部队采用一种非常大胆的策略,他们连同吉普装备空降到敌占机场附近,他们将刘易斯炸弹绑在飞机上,炸毁机翼或者油箱,这些作业有时必须在激烈交火下进行。

  后来,斯特林愈加大胆,驾驶吉普大摇大摆地横穿飞机跑道,用机枪和手雷轰炸停在机场上的敌机。一个月的时间内,SAS攻击了8个北非机场,摧毁了轴心国的113架飞机。

  德国和意大利机场守卫部队为此疲于奔命,他们时刻担心来自这支吉普车队的火力打击。隆美尔震怒,无奈之下下达了命令,只要抓到SAS成员就地枪决。迫使这个骄傲的将军放弃“条顿骑士”的信条,可见这只无处不在的小分队造成的破坏和震撼。

  隆美尔成立了若干特别分队对付SAS,其中一些专门负责抓捕斯特林。1943年1月,斯特林在一次行动中被俘。他被关押期间几次设法逃脱都被抓回,最后在库提兹城堡被枪决。但是SAS仍活跃在欧洲大陆,他们的标准战术动作已经变成伞降+吉普突击。

  1943年,SAS先于盟军在西西里登陆,攻击了德军在意大利的通信设施和铁路,获胜后全身而退。

  1944年6月,法国战役中,实施代名为“狄更斯”的作战行动。65人对德国在法国西部的铁路系统进行了攻击,击毙敌军士兵500人,瘫痪德军车辆200部。

  1944年9月16日-1945年3月14日第5特别空勤团5人开始对荷兰的阿纳姆实施侦察,并准确地上报了德军和V2导弹的位置。

  1945年5月起,SAS授命在挪威解除投降的30万德军的武装。

  二战期间,SAS部队戴着风镜、驾驶吉普,前机盖上放着炸药和油料的形象,威震北非。德军的补给线和前线机场屡遭破坏,开启了特种作战的先河。

  巴顿在阿登

  1944年12月,德国阿登山区,风雪交加。乔治·S·巴顿将军坐着米姆斯中士驾驶的吉普车,在泥浆翻滚的山路上缓慢行驶。身后是第四装甲师长达数公里的队伍,此举极具象征意义,巴顿即将拯救被围在巴斯通的101空降师,即将反击突入阿登的德国装甲集群,即将历史性地攻入德国西部。

  这辆福特吉普油漆锃亮,前保险杠上挂着醒目的白色三星标识(不是韩国企业)。巴顿将这辆车精心打扮了一番,心爱的红色皮座椅被拧到吉普车上。它应该在办公室里,而非野外。这辆敞篷车还架着高音喇叭和雪亮的大灯,居然还不伦不类地顶着警报器。戴着将领和警长混合风格的吉普车,是巴顿的个人名片。就像麦克阿瑟的玉米芯烟斗一样独树一帜。

  脾气暴躁、雄牛一样的体魄、狂妄自大的巴顿整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强调进攻。不管面对士兵还是自己的上司。

  “军人因奋勇向前而死的概率远远小于被动防御而亡概率”,“我不想收到电报,说什么‘我们正在坚守阵地’。我们不坚守任何阵地,让德国鬼子们去坚守阵地。”他奉行迅猛推进、穷追猛打的机动主义。在阿登所有部队都遭到德国人打击、损失惨重的时候,巴顿最先命令第三集团军下属的第四装甲师、80师发动反击,将德军赶回出发地。德军丧失了最后一支精锐的机动力量。

  巴顿以第二梯队的身份,率领装甲集群进入法国以来,坐着他的吉普车,在法国中部超过了先行登陆的蒙哥马利,从诺曼底一直开到了德国巴伐利亚,最后任巴伐利亚军事长官、荣膺四星上将。

  巴顿乘坐吉普,率领坦克集群实施快速机动和远距离奔袭。巴顿和他的吉普车一起,成为美国陆军机动力量的象征。不过,巴顿认为自己年轻时在奥运会上现代五项得到第五名,才是至高荣誉。

  艾森豪威尔称巴顿拥有“非凡而又残酷的推动力”。但进入德国后,巴顿和几乎所有上司都关系紧张。原因在于他突破齐格菲防线后,被命令停止前进,以免跟从东面进攻柏林的苏军发生冲突。巴顿气得大骂欧洲美军总司令、曾经的下属、当前的上司布莱德雷是胆小鬼。

  战争结束了。巴顿称“没在战争结束的一刹那被干掉,是最大的遗憾”。不过,他乘坐的吉普车发生了车祸,与一辆卡车相撞。巴顿去世于德国海德堡。但据说一颗低速子弹打中了他的脖子,而驾驶吉普车的中士和后面的副官安然无恙。巴顿死于阴谋的说法甚嚣尘上,成为永远的谜团。

  巴顿的军旅生涯在吉普上度过,而丰功伟绩也同样是和吉普一同创造并完成的。巴顿将吉普看做是有生命的战友,这一观点在基层官兵中盛行。

  “和它(指吉普)一起,我赢得了北非,攻破了西西里,解放了巴黎,结束了第三帝国。它是我见到过最坚韧、最顽强的机械。它和坦克、军舰不同,是有生命的,在和平年代它还会生存下去。如果有可能,我愿它永生。”巴顿认为吉普的精神和自己非常契合,甚至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他赋予吉普勇猛灵活、顽强忠诚的人类品格,并每每以此自况。他死在吉普的座位上,在人生乐曲进入顶点的时候戛然而止。

  易北河握手

  1945年4月25日清晨,德国萨克森州小城托尔高,美军第69师一支巡逻队,驾驶3辆吉普车和一辆轮式装甲车,在易北河左岸缓慢行驶,河边弥漫着薄雾。突然,坐在第一辆吉普车上的罗伯逊上尉,从望远镜里发现对岸有一队人马影影绰绰地在树林中移动。

  “战斗准备!”上尉率先哗的一下拉下后挂勃朗宁机枪的保险,旁边的列兵迅速将车厢里的一箱子弹挂上弹链,罗伯逊看到列兵的手在微微发抖。

  对面的人马接近了河边。罗伯逊惊奇地看到,对方也驾驶着几辆美式吉普车,但实在不像美军,也不是英军和自由法国军队。从对方士兵方形的棉帽子上,确认是苏军侦察分队无疑。

  德国实施“巴巴罗莎”计划后,苏联红军被迅速击退,损失惨重。美国立刻援引《租借法案》,将苏联纳入到援助范围内。和同样饱受轰炸的英国一起,向后者援助了1.3万辆坦克、1.8万架飞机、400多艘舰船,同时援助车辆43万辆,其中吉普车5万多辆。苏军最早接收到的是班塔姆BRC-40吉普,他们对这种使用方便、适应广泛、越野能力强的轻型车辆非常满意,而且固执地认为,班塔姆版吉普,比威利斯(MA和MB型)和福特(GPW)强得多,苏军统帅部甚至要求美国专供班塔姆吉普。他们当时并不了解,班塔姆是个小公司,生产能力欠佳。试制1500辆样车都几乎吐血,要求这家公司生产数以万计的军用吉普,并不现实。美国国防部要求班塔姆专门生产标准备件,向苏联后续提供的,多是福特吉普。

  而苏联则在后贝加尔和乌拉尔,仿制美式吉普,生产出“嘎斯吉普”。但是苏军的侦察部队,还是偏爱原装的美式吉普。罗伯逊碰到的是乌克兰第一方面军侦察部队,就驾驶的是美式吉普,和对岸的美军装备没什么两样。领头的大尉西尔瓦什科非常年轻,只有24岁。

  两支小部队的指挥官们小心翼翼地站在易北河一座几乎折断的桥梁的两边,谨慎地伸出了双手。他们拘谨而友好地微笑着,互相分发香烟。而他们的上级——美国第九集团军司令考特民·霍齐斯中将和苏军乌克兰方面军统帅伊凡·科涅夫元帅,接到报告后都意识到,这是东西方盟军第一次在轴心国的土地上握手,将纳粹德国的防御力量截为南北两段。是盟军胜利曙光的象征。他们都派出了战地记者,找到双方握手当事人。令他们重新将吉普车囤于易北河两岸,重新来个“断桥握手”。

  这一次,他们的笑容就显得自然多了,也多了很多打趣的话头,因为有翻译在现场服务。摆拍的动作成了经典,就像苏军将红旗插到德国议会大厦顶端、美国硫磺岛战役之后的竖旗镜头一样。

  美苏双方的握手,就像他们在战后两极对峙一样意义深远。而当时易北河两岸的吉普车,成了东西方盟军战略合作的绝响。

  战后第三年,柏林西区。苏军的坦克和美军坦克在弗里德里希大街上对峙了一昼夜。虽然科涅夫和布莱德雷火速斡旋,化解了一触即发的冲突,但是易北河的融洽已经远去。战后,随着丘吉尔著名的富尔顿演说,将世界分割为对峙的两大军事集团。吉普车象征的美国援苏和盟军团结的局面不再,铁幕自波罗的海的什切青到亚得里亚海边的里雅斯特,垂落在欧陆。冷战时代开始了。

  文/本刊记者 黄耀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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