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咱们还做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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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4-12-25 15:25
那一晚,我很久没有入睡,孤苦十年的我,突然就要拥有一个家,还有一个孩子,看来是上天眷顾我啊。
天上掉下个好女人
我和现任妻子刘勤英的结合,是在1975年的春天。当时我还是一个被遣送回乡的“右派”,妻离子散,孤身一人。白天上公社搞书画创作,夜晚回家给人做衣服,挣几个零用钱。
一天晚上,我吃完晚饭,刚坐在缝纫机前准备缝制一件已经裁好的衣料时,邻居家的媳妇走进来对我说,她在北乡有一个姑姑,被养父包办结婚,一直夫妻感情不好,现已离婚,准备在咱庄另行安家,提了几家亲,她都不愿意。她对我的情况却比较满意,问我想不想见一面。见我没有吱声,她又说:“我姑人很好,很能干,知冷知热,只是命不好,摊上了一个这样的老公。”
我说:“最好让她到我家来一趟,见面后再定怎样?”第二天早晨,我刚起床,就见邻居家媳妇领着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相互介绍后,她在桌边坐了下来。我这时才注意打量她:三十多岁,面皮白净,脑后梳着两条长辫。上身穿一件士林兰罩衣,下配黑色长裤,显得非常朴素大方。
通过交谈得知,她叫刘勤英,因为家里穷,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把她送给别人当养女。她童年吃了很多苦,18岁时被养父包办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婚后,因为夫妻感情不和,两人经常吵架,丈夫还经常打她。这段没有感情的婚姻生活,使她受尽了折磨,她几次自杀,以求解脱。离婚后,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来到了这里。
她说:“我也没有别的奢望,只想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过完下辈子,但又怕人家不能善待我的孩子,我侄女给我说了你的情况,我来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说完这些,她低着头。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她的苦难遭遇在我心里引起了阵阵共鸣。我想起自己的这一生,面对着一个空空的家,心里突然掠过一阵酸楚。我感慨地说:“我孤身一人,家徒四壁,我怕你受委屈啊。家里能有个孩子欢欢乐乐的,是求之不得的事,哪会虐待呢?”
那一晚,我很久没有入睡,孤苦十年的我,突然就要拥有一个家,还有一个孩子,看来是上天眷顾我啊。
十二年熬来商品粮
几天后,刘勤英带着孩子来到了我的身边。村里的人都来为我们庆贺。我们就这样开始了新的生活,我终于有家、有妻、有孩子了。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但还是充满温馨。
1978年,我家三喜临门:5月初,我被宣布摘掉“右派”帽子;5月底,我们的小女儿降生;12月底,我的“右派”问题得到改正,调回山东重新安排工作。那些天,我们夫妻两个可高兴坏了。
妻子患有心脏病,严重时甚至生活不能自理。我在山东工作了一年之后,上级为照顾我们夫妻,次年底,把我从山东调回到安徽利辛县,我们一家终于团圆了。
当时,全家四口,只靠我一个人的工资,每月的口粮也只有15公斤,根本不够。妻子只好从黑市上再买些粮食贴补,家里所有的开支,尽量省着花。我每月领了工资后,首先把
一个月的粮食买下来,再考虑其他开支。平时,不过年节,不来客人时,我家从没买过鱼、肉,蔬菜拣最便宜的买,也很少添置衣服。
1980年春,我在劳动改造期间落下的脊椎病又发作了,夜晚疼痛难忍,只好去卫生院要了两个输液瓶,装上热水暖患处,却不小心烫伤了女儿的腿。为此,妻常自责道:“都怨我,要不是我拦着,你和前妻复了婚(已经改嫁多年的前妻曾有此意,被我拒绝),两个人都拿工资,你哪能这么苦熬?”我笑着安慰她说,面包总会有的,夫妻恩爱苦也甜啊。
后来,我调回到区文化分馆工作,妻子利用靠近中小学的有利条件,在文化馆门旁摆个卖文具的摊,这样每年都有近三千元的收人,日子渐渐好起来了。我们还早早地用上了电视机、洗衣机,我家的生活从此温饱有余。
1987年冬,利辛县有关部门根据相关政策,为妻子和女儿办理了农转非户口。当我把红彤彤的城镇居民粮食供应证交到妻子手上时,她调侃地说:“王三姐住寒窑,十八年熬了个大登殿,我十二年熬了一个吃商品粮,也算值了。”
下辈子还做夫妻
再婚家庭处理不好子女关系,往往会不欢而散,而我家却没有这种烦恼。这主要是因为妻子通情达理。
1979年,我和前妻所生的大儿子从山东文登县来信说,他媳妇怀孕了,他想让刘勤英去他那里,照顾他媳妇生孩子,我没有同意,可妻子却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可她又怕自己一走,丢下我没人照顾。最后我们还是商量决定,让大儿媳来安徽生孩子。
儿媳来后正赶上妊娠反应期,为了给儿媳增加营养,妻子宁愿自己不添衣服,也要买好吃的给儿媳增加营养。她成了全职保姆,她说女人一生,生孩子是个关,调养好了,以后身体就不会吃亏。听说儿媳想吃西瓜,她硬是从五里外的集市上抱了一个回来。
儿媳快到预产期时,儿子突然来信要媳妇回山东生孩子,临行前,妻把准备给儿媳坐月子吃的大米、粉丝及亲朋好友送的土布、日用品装了满满一大提包,还把平时攒下的二十多元钱,全部拿出来给儿媳当路费。那一晚,娘俩话语缠绵直到深夜。儿媳说,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婆婆这份恩情。
我是解放前中师毕业,妻子从没上过学,文化上的差异不仅没有成为我们真心相爱的障碍,反而是我们感情的融合剂。
每天晚上忙完琐事后,我给妻子读一会儿报刊,或在电视机前比肩而坐,看新闻、看戏剧,边看边议。前些年老伴喜欢议论克林顿、南联盟,能认出围白花头巾的阿拉法特是巴勒斯坦人民的领袖,还能说出许多豫剧、京剧的剧情和名角。九年前,女儿到县城工作后,我和老伴也搬了过来,生活圈子扩大了不少。每当书朋画友来访,妻子总是热情地拿烟、烫茶,或奉以饭菜,言谈举止十分得体,俨然是一个知识女性了。
一晃快四十年过去了,我83岁了,老伴73岁。女儿和女婿常来看望我们。有一天下午,女儿带着刚放学的外孙女萌萌走进我家后,看见我和老伴正在下跳棋,就说:“你们俩真幸福!要是你们现在都是三四十岁多好。”
老伴风趣地说:“要真是那样,哪有现在的萌萌呢?”
我笑着说:“五六十也行,只是别再老了。”
老伴立即接了过去说:“老了怕什么,唐明皇和杨贵妃还世世做夫妻呢,下辈子咱们还做夫妻!”
文/王如璧/摘编自《快乐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