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EC秀中国

　　APEC虽然结束了，但关于APEC服装的讨论还在继续。

　　从去年12月下旬开始启动APEC服装设计征集工作到样衣深化，再到成衣制作，直至最后在APEC上亮相，将近一年的时间，1015件设计方案，如此一项庞大的工程，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其中？每一件APEC服装的后面还有哪些秘密？这一切不禁让人好奇。现在，谜底终于可以揭晓了，也大大出乎我们的想象。

　　本土设计师的力量

　　“2013年底收到组委会邀请，2014年1月份开始启动设计项目，2014年春节加班加点设计投稿方案，3月通过组委会评审后开始制作样衣，4月样衣制作完成，提交样衣，6月中下旬经过组委会几轮评选后被通知做样衣深化，然后再进入到最后的样衣评审。”这差不多是每个参与到APEC服装最终设计团队的设计师的工作日记记录。

　　据悉，组委会共向全国400多位设计师发出了设计邀请，经过三轮评选角逐，最终确定入选设计师。这也是继2001年上海APEC之后，官方首次邀请国内设计师参与APEC服装设计。

　　一位参与全程的工作人员这样描述她的感动：“好像终于出现了一块磁石，能够将代表着国内最高水平的设计师牢牢维系在一起，为同一个目标而奋斗。”而参与其中的设计师确实也代表了当前国内一流水准，包括了中国服装界最高奖项“金顶奖”的设计师、多位“中国十佳服装设计师”和十几所知名艺术设计类高校的教师。“6月中下旬组委会经过了几轮评选后，通知做样衣深化，我们意识到设计主题‘彔’进入到了最后样衣评选。”作为APEC女领导人设计团队主创之一的顾远渊回忆道。接下来，她拿出了深化设计图——立领、对襟、连肩袖，双宫缎面料。同样地，作为国内第一批中国传统服饰抢救传承与创新设计博士研究生的楚艳，同时也是男领导人服装设计团队主创之一，在经过浩如烟海的历史材料中数月寻觅后，也拿出了自己的深化设计图——立领、对开襟、连肩袖，提花万字纹宋锦面料、饰以海水江崖纹。“这样的设计作品，体现了当前国内一流水准，充分展示了中国时尚产业的创意能量和发展水平。”一位参评专家说。

　　而另一位参评专家中国妇女儿童博物馆副馆长杨源更是不吝赞美之词。“很大气，向世界展示了中国衣冠大国的气派；很震撼，服装效果好得超出想象，让人眼前一亮，色彩、面料、款式、制作都是一流的；很时尚，告诉我们什么是传统与时尚的完美演绎。”

　　除此之外，还有彭嘉岐、张志峰、罗峥、赵卉洲、曾凤飞、吴青青等一批中国本土优秀设计师都参与了APEC服装从设计到制作的全过程。

　　“领导人服装设计、制作是对当前整个中国服装行业的全面检验，这次‘考试’我认为能拿满分。”中国服装设计师协会秘书长张庆辉说，这次服装从设计到制作的整个过程吸引了全行业最优秀的设计人才、最精良的制作团队。

　　传统与现代的完美融合，让世人看到了中国时装设计师的潜能。能让中国本土设计亮相这样一个重要场合，参与设计师均表示，有机会参与就是最大收获和最高荣誉。“服装是个载体，承载的是国家文化和历史传统。当前中国领导人重视民族传统文化，本土设计也越来越受重视。”女装设计师赵卉洲如是说。

　　神秘面料

　　APEC过后，可以肯定的是，有一款面料将从此走红：它就是“宋锦”。随着媒体对“宋锦”的报道越来越多，这个古老而神秘的面料正被越来越多的人津津乐道。

　　APEC服装中采用的宋锦面料产自苏州吴江的鼎盛丝绸，公司负责人吴建华介绍，近代以来，由于工艺复杂，产量较低，宋锦多为书画装潢使用，一般不作为衣料。2011年，鼎盛将宋锦的织造工艺进行创新，成功研制了世界上第一台符合传统宋锦织造工艺和技术参数的电子提花机，大大提高了宋锦的生产效率并降低了成本。

　　宋锦在2009年被列入世界非物质遗产，逐渐走向全球。但是，领导人把宋锦这一“非遗”穿在身上，而且是在APEC这样的舞台上盛装亮相，是宋锦的第一次，也是中国给APEC和世界带来的一份惊喜。

　　除此之外，宋锦被选中还有一个原因。据设计师楚艳介绍说，按照APEC会议的要求，面料一定要具有中国传统元素，“我们从中国三大名锦中寻找，最后选定宋锦，因为宋锦具有哑光特点、色泽华丽，图案精致，华而不炫、贵而不显，并且低调、内敛，与要求很吻合。”最核心的是，宋锦被赋予中国“锦绣之冠”，是中国丝绸的杰出代表。吴建华介绍，“此次会议时间已是深秋初冬，原来的宋锦面料是比较轻薄的，这次在材质上也进行了调整，纬线由全真丝改为羊毛，比较保暖。”同样作为纺织产品开发创新战略联盟成员之一的达利丝绸（浙江）有限公司也参与了APEC服装面料的开发工作。去年12月达利丝绸（浙江）有限公司董事长林平收到了来自2014年亚太经合组织会议北京市筹备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关于“领导人服装设计”的邀请函。接到这张邀请函后，他们把这一项目称作“天字一号”订单，组织精兵强将迅速成立专项设计团队。“达利丝绸”精选6A顶级桑蚕丝，在设计过程中，将

　　传统中国文化融入到现代时尚艺术中去，经过无数次的设计和修改，开发出不同特质的“和美绉、天香缎、天丽绸”系列丝绸面料。在工艺上，研发出真丝纱线初捻复捻组合工艺与特殊后整理工艺技术，彻底突破传统丝绸产品不能机洗的技术壁垒，使产品达到可机洗、易护理的最佳实用效果，确保产品的完美品质。同样，国礼睡衣也是精工巨献，张志峰的NE·TIGER品牌主要负责了APEC服装中睡衣部分的制作。他们特地甄选定织定染的40M真丝重缎面料制作睡衣，环保亲肤的同时利于人体睡眠，还利用手工苏绣工艺将牡丹、花瓶、如意纹飞针走线于丝绸之上。

　　面料是设计的载体，只有面料好，其它方面诸如设计、制作才能有施展的舞台。正如杨源评委所说，“面料创新方面非常突出，专门组织了攻关

　　团队，以宋锦为基础进行创新。面料给我们的视觉冲击非常强烈，从纺、织、印、染、绣等各个方面都呈现了巧夺天工的中国服装面料技术。”

　　配饰上的文章

　　除了美轮美奂的特色中式服装外，APEC领导人身上披戴的红蓝两色小山羊绒围巾无疑也成功抢镜，吸引了世界的目光。这款围巾出自鄂尔多斯集团1436品牌。这场历时300多天的严格筛选，需要参选者拥有持久的激情、快速应变的综合实力及勇于承担重责的勇气，鄂尔多斯集团在此过程中经历了艰辛历练，也完成了挑战。

　　在颜色上，采用传统经典色中国红、中国蓝。纹样上，海水江崖纹等传统纹样的创新设计，使其更便于传达21个经济体山水相依、守望相助的美好寓意。在工艺上，力求创新，经由百道工序，精工细作，臻求完美。设计团队还介绍说，男羊绒提花围巾采用羊绒精纺工艺，细腻光洁，亲肤醇柔，宽60厘米、长190厘米，更适合男士轻绕颈间。女士羊绒提花披肩采用羊绒粗纺工艺，绒料松软，厚泽饱满，宽70厘米、长180cm，适宜女士优雅披裹。

　　作为全世界公认的稀有珍贵、柔善温暖的顶级天然动物纤维，羊绒历来美誉为“钻石纤维”。而1436小山羊绒更是“钻石”中的上等。它采撷自中国内蒙古鄂尔多斯高原阿尔巴斯周岁小山羊的肩部和体侧，每500公斤原绒只严苛遴选1公斤，弥足珍贵。同时，又属纯天然纤维，极其环保。鄂尔多斯集团1436品牌创始人王臻接到组委会邀请时就表示，希望可以把中国瑰宝--羊绒的顶级品质和其所蕴含的真挚情谊向世界传递。现在，她做到了。

　　绣娘

　　在APEC领导人服装制作的庞大队伍中，有一个小群体可能很容易被忽视，但是她们的功劳同样是不可埋没的——通常人们称她们为“绣娘”。韩国总统朴槿惠的那件玫红色上装上面的刺绣是找了30个苏州老绣娘花了整整一个星期赶出来的。与APEC服装中男装部分的装饰图案为宋锦提花不同，女装部分的图案均要靠手工刺绣。女装承制者之一的东北虎品牌创始人张志峰表示，一般完成一件女装需要一个绣娘20天手工，由于时间紧、任务重，先后从苏州调了60个绣娘进京，两班倒，最终在规定的时间保质保量完成了任务。

　　苏绣，是中国最优秀的传统工艺之一。产于苏州吴江，清朝进入全盛。其清雅的色彩，配上细密和顺的绣法，会让一朵朵花纹在真丝织锦缎面料上活起来。除了苏绣外，在APEC领导人服装从方案征集到最后评选入围过程中，还有一套方案的样衣中有广绣。这一部分的广绣则是自广东顺德岭南粤绣研究所的五位女绣工之手。这五位年龄都在六旬左右的绣娘，为了制作这件特殊的衣服，投入了极大的精力。虽然用于刺绣的布料送达便耗费了一周，5位绣娘却依然在剩余20天不到的时间内，以每日工作近13个小时高强度工作为代价，按时交出了成品。

　　尽管最后APEC领导人服饰上的刺绣跟样衣有出入，作了小修改，但领口和袖口的花纹仍旧保留了广绣的痕迹。以精巧的广绣技法设计的“水云”元素最终被借鉴，综合到了定稿中，虽最终的成衣是由来自苏州的绣娘制作，但来自顺德民间的这股岭南粤绣力量，充当了其中很关键的“打版”角色。

　　无论是苏州绣娘，还是南粤绣娘，都需要有着极高的刺绣手艺。在绣娘的级别分类中，最高一级的绣娘需要最少10年以上的入行资历，掌握12大类122种针法，熟练使用1丝、2丝以上的纯丝、硬缎、软缎、透明纱和各种颜色的丝线、绒线。而这里的“1丝”是指把一根普通的绣线劈开分为32根之后的最小的丝线单位。由此可见，绣娘是一个对专业技能要求极高的职业，更是中国传统手工艺传承发展中极其宝贵的财富。

　　［幕后］

　　辛苦并成长着

　　虽然最后我们看到设计团队中的设计师们，他们的身份被定格为APEC男领导服装设计主创或女领导或女配偶服装设计主创等等，但实际上，在前期的整个过程中，每个入选的设计师几乎都是参与到所有APEC服装的设计，不会被分成专门做哪一类，所以他们付出的辛苦比外界看到的还要多许多倍。“从酝酿到成衣，设计方案修改了十几遍。当初一坐就是一整天。”设计师楚艳回忆道。

　　设计师顾远渊也谈到，以女领导的服装设计为例，虽然最后呈现出来的是一款，但事实上在最初方案规划阶段，是有九套服装设计方案的，这九套方案在实施时又是分在三个地方制作的，其中一部分是在北京之外。有的工匠师傅都是几天不睡觉。北京服装学院制衣车间里，来自广东、四川、江苏、香港等地的制衣工人每天都是加班加点赶制APEC领导人服装。如果出现意外，那就得更辛苦。“因为工艺里包括了刺绣，刺绣是很费工时的，团队中有一个负责盯刺绣面料的设计师，几乎是天天蹲在刺绣工厂里等着。但是还是有意外发生，第一次在面料上刺绣时，工厂在比例缩放时出现失误，导致面料全部废弃不能使用。第二次刺绣时，因为时间更紧迫，为了能节省时间，就垫了衬纸，但是垫了衬纸后导致面料整体变硬，又不能用了。其实，最后呈现出来的、大家看到的已经是第三稿样衣了。”顾远渊设计师的讲述更让人觉得所有参与APEC服装制作的人是多么不容易。但辛苦的反面却是收获。因为在APEC服装的制作过程中，严谨性和高规格的要求都是史无前例的。较之以往只是设计单独的一件服装难度大得多。从面料到款式到设计，还包括服装所蕴含的文化、历史知识等在每一个环节上都不容许有放松，都必须完全知晓来龙去脉。这就无形中逼着设计师和其他各个环节的参与者不断提升自己。

　　“从接到邀请函到11月10日服装的最终亮相，一年来的时间，学到的东西太多，进步的速度也非常快。非常感恩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楚艳每每谈到这里都非常动容。

　　兼职送衣快递员

　　一个有趣的事情是，一些设计师还当了一回兼职送衣快递员。8号、9号这两天是外国领导人集中到达北京参加APEC会议的日子。外国领导人通常配有一个中方联络员，设计师会与联络员进行联络。衣服送过去之后，助理会将衣服挂在领导人房间的衣柜里，以便领导人试穿，这段时间里，设计师会在外边待命，以防衣服有不合适的地方能及时拿回修改，制作团队24小时都要在北京服装学院专门的工作区域内待命。对设计团队的规定是，要在六个小时之内，把不合适的衣服取走、修改再送回来。

　　这样，对设计团队来说，到达北京时间比较早的领导人，就有相对比较充裕的时间去为其修改服装。“有一位外国领导人到达北京的时间比较晚，是在10号当天的下午四点才到达北京的下榻酒店，时间非常紧迫，但是衣服还没有试穿，设计团队就在酒店外边等待，当试穿后又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迅速返回北京服装学院进行修改，用了一个多小时改完，当安全送达酒店时，是下午五点五十七分。”顾远渊在说到这一段时，似乎还有些后怕。“因为我们太紧张了，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所以对这个时间点记忆深刻。”

　　紧张大于激动

　　当看到APEC领导人穿着自己团队设计的服装出现在“水立方”的那一刻，作为主创之一，他们的心情是怎么样的？这不禁让人好奇。是不是会特别激动？“当时是在车上的车载视频中看到的。激动是激动，因为设计成果得以在全世界的瞩目下呈现。但更多的是担心和紧张，因为修改之后的衣服没有看到试验穿效果，不知道领导人穿在身上是否完全合身。”主创们这样的回答却是让人有些意外，不过也确实在情理之中。

　　盲测

　　APEC领导人的服装尺寸并不能由设计师亲自测量，多是先由设计团队提供基本的尺寸参考选项，然后再根据反馈回来的选项进行制作的。并且，出于各种原因考虑，一部分领导人的服装尺寸是不提供的，所以这就要求设计师“盲测”。设计师们只能根据这些领导人的公开图像、视频资料等进行目测，没有非常精确的尺寸可供参考，这对设计师、工艺师、版师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也考验了他们的能力和经验。

　　收到智利总统的礼物

　　“智利总统巴切莱特穿上这件礼服后赞不绝口，‘能给我再做一条裙子吗？我可以买！’‘能给我再做一套别的颜色的同款式礼服吗？我自己买’随后送上智利国礼-——青金石项链。”这是APEC女领导人服装设计团队主创顾远渊在微博里晒出来的幸福。顾远渊负责将制成的服装交付给智利女总统，她有幸跟这位和蔼的长辈面对面交谈。“她一穿上我们送来的衣服，就非常开心。”顾远渊回忆说，“她也询问得非常仔细，比如关于面料、关于图案、关于搭配都非常有兴趣，对颜色也很喜欢。”一番交谈后，也就有了上面智利总统想自己掏钱再做一条裙子和一套礼服的那番话。

　　为什么是立领、对开襟？

　　立领、对襟对中国人来说是不陌生的。立领、对襟是中国自明清以来就有的服装式样，开襟更早，早在商周时期中国已经有了开襟的服装式样，作为罩衫、外披的形式出现。但这次APEC领导人服装采用的是立领、对开襟的样式，把对襟和开襟结合在了一起。“如果只是立领对襟，再加之只有一粒纽扣的话，相对来说会略显单调。加入了开衫的设计后，增加了服装层次上的丰富感。”男领导人服装设计团队主创之一的楚艳解释道。“并且，本次APEC服装较往届不同的地方在于，不仅是在照‘全家福’的时候穿一下而已，是要兼具国宴礼服之用的。穿上开襟的外披后，仪式感、洒脱感会更强，这也是我们这次将此种服装款式用在APEC会议领导人服装设计当中的原因。”

　　如何炮制“订制色”

　　此次APEC领导人服装在色彩上选用了故宫红、靛蓝、孔雀蓝、深紫红、金棕、黑棕等厚重大方的传统色调。“可能从视觉上，大家看到的只是这几种颜色，但在实际的加工过程中，经过了无数次的试验，工艺、色彩、纹样的搭配却远非这么简单。”

　　因为，面料的提花是依靠经纬线的不同显色来体现的。纬线在上面就显现纬纱的颜色，经线在上面就显现经纱的颜色。楚艳坦言，在她下到工厂之前不懂面料织造，只是懂设计。但是她必须得现学，如果她不懂这个工艺的话，就无法要到我想要的颜色。“不同的位置调换不同深浅颜色的纱线，最后所呈现出来的整体颜色是不一样的。并不是纱线是什么颜色，织出来的面料就是什么颜色。既需要色彩美学知识，又需要有数学性的逻辑思维能力。”所以，每一件服装所呈现出来的颜色完全可以说是“订制色”。

　　文 张秋影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