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迪曼德:作为留下的踪迹

  • 来源:艺术与设计
  • 关键字:踪迹,历史,政治
  • 发布时间:2014-12-30 13:20

  托马斯·迪曼德(Thomas Demand),工作在柏林和洛杉矶,德国摄影家,当代最有影响力的艺术家之一。自1992年起,托马斯·迪曼德在MOMA、泰特、古根海姆博物馆、新德国国家美术馆、加拿大国家美术馆、圣保罗双年展、威尼斯双年展、悉尼双年展等国际重要展会上的频繁亮相,让他成为最有国际声誉的当代艺术家。近日,柏林斯普鲁斯·马格斯画廊(Sprüth Magers Berlin)刚刚结束他的最新个展。

  后贝歇风格

  从面相上看,托马斯·迪曼德长了一张敏感而焦虑的脸,从经历上看,绝对的生逢其时:1964年生于慕尼黑,26岁之前学习雕塑在慕尼黑艺术学院、1990年到1992年在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虽然没有直接师从摄影界如日中天的贝歇夫妇,但是从日后的创作来看深受其影响,尤其是“贝歇风格”的摄影经托马斯·施特鲁特(Thomas Struth)、托马斯·鲁夫(Thomas Ruff)、安德烈亚斯·古尔斯基(Andreas Gursky)等几位高徒薪火相传。从90年代开始,迪曼德屡创摄影作品的天价记录,在摄影理念上也拓展为一种艺术观、方法论,这位从雕塑家入行摄影的艺术家厚积薄发,终于当仁不让地成了新一代的接班人。

  批评家特里·斯密斯(Terry Smith)认为迪曼德作品中那看上去冰冷的视觉感受,是“无表情外观”美学的拓展,故命名其为“后贝歇风格”的作品。下面我们就看看他的硬货。

  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当属19 9 5 年的《档案室(19 95)》(“Ar chi ve”)和19 96 年的《办公室(1996)》(“Office”)。档案室》这件作品呈现了一个空空的房间里,那是纳粹政权在20世纪30年代的档案室,图片中那数不清的灰色盒子,每一个盒子里都有一个人的档案,极权政府对大众的无形的控制,就在这个办公室里转化成可以看得见的材料。接下来的历史,大家都耳熟能详,纳粹政府铁桶一般统治着德国,大屠杀和销毁档案一样变得迅速而彻底。请注意画面中的一尘不染、纯净的气氛,似乎是在暗示莱妮·里芬斯塔尔(LeniRiefenstahl)美化纳粹制度的手法。咋一看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在了解到社会和历史的背景之后,作品所暗示的力量就峥嵘毕现了。所有的盒子都是统一的尺寸、色泽,每一个都对应着一个人的身份。这个单调而冰冷的场景唤起历史深处的记忆和无法抹去的罪证。

  而《办公室(1996)》(“Office”)里,画面上警察局的档案散落一地的情形,是1989年柏林墙倒塌得时候,另一个极权制度下的安全机构——东德秘密警察总部,被洗劫之后一片狼藉的场景。所有的散落的秘密档案都有人身控制和政治阴谋的象征,与干净冰冷的气氛匹配出不可思议的怪异感。这些作品展示了特定空间中特定的实体对象,由于缺少人的痕迹,熟悉的场景,又惊人的冷漠,当它们就这样展示给我们时,我们的感觉是给机器人参观的展览。

  用档案取代认识

  朗西埃评价这些作品道:“这些图像的转换产生了异感,与媒体的图片产生了距离,与现实也产生了距离,观众在这个距离中重新思考历史和政治”。档案在社会统治之中,扮演什么角色?档案、身份、个人、体制的关系是什么?放之于历史和政治事件中呢?迪曼德的作品最为直接地继承了新客观美学的视觉体现,然而完全不是为了传达真实、事件和在场,也不是单单作为艺术家对监控的社会的一种反映,而是更加深层地思考媒体、控制、犯罪交织在一起的现实,有趣的是观众的关注点从图像转移到了事件,进而是事件的图像,而事件本身是政治的。超越了事件本身,把观众带到对现实思考,这些事件又是高度政治的,犯罪的。

  迪曼德的作品的命名常常没有提示性的信息,而且画面呈现的场景也及其平常。但实际上都是政治和犯罪的发生地,比如《演讲台(2000)》(“Podium”)是塞尔维亚独裁者斯洛博丹·米洛萨夫列维奇(Slobodan Milosavljevic)在1989年6月28日在Gazimestan演讲的演讲台。《谋划(2005)》(“In Attempt “)呈现的工作室则是属于艺术家和恐怖分子巴德尔和迈因霍夫(Baader-Meinhof),他们在20世纪70年代策划针对国家公诉人的卡尔斯鲁厄(Karlsruhe)下议院爆炸事件而声名狼藉;《厨房(2004)》(“Kitchen”)的图片来自于士兵的快照,图片中的厨房是萨达姆·侯赛因最后的藏身之处——提克里特(Tikrit,在巴格达的北部,萨达姆的故乡)。《克劳斯(2006)》(“Klaus”),仿制了一个占据德国媒体数周的具有悬疑的虐待儿童事件的现场。

  福柯在《知识考古学》中用“档案”取代了“认识”,进一步指出现代社会的管理对档案的依赖,档案就是“权力、实践、制度”的联结,是“高度差异化的命题的形成和转化总系统”;换句话说,我们处在“档案社会”的牢笼之中而不自知。迪曼德在诸多作品中显露出他对档案的兴趣,除了《办公室》和《档案室》。还有《大使馆(2007)》(“Embassy”) ,展现了被洗劫的尼日尔驻罗马大使馆的场景。在这里,中央情报局为伊拉克战争辩护的文件被偷走。有意思的是这个系列用了7张照片展现,如同侦察现场,从不同的角度取证,观众在展厅里走向作品的同时,从挂着国旗的远景中的房舍,穿越空无一人的走廊,走到了虚掩的门前,再进入凌乱的办公室,去采集又一件政治阴谋的证据。

  作为留下的踪迹

  迪曼德的技法也总是被媒体津津乐道:他在大众媒体上得到图像资源,再用纸模还原成实际尺寸的场景,拍摄完成后,纸模型销毁。再一次采访中,迪曼德坦言纸模的创意来自于希特勒在1937年检查巴黎世博会德国馆的模型的照片(如上图所示),让他觉得模型能创造“真实”,又是脱离了现实的真实,也独立于媒体照片的对“真实的呈现”,它完全独立于事件之外。另外“纸模的摄影不同于绘画也不同于雕塑,最后介于两者之间,观众的视觉经验之外的一种东西”(迪曼德)。这样,这些摄影就将“报纸摄影转换成了剧院场景,没有人物和词语的戏剧场景。这种双重转换建立了一种距离感,要求观者自问,如果我们不被告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光看这些照片,我们回看到什么?什么是事件?什么是一个事件的图像?是什么使一个地点指明事件的在场?”(朗西埃)。

  他的作品激活了被大众媒体编译了的图像记忆,并且同时与这些图像创造性的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进而使观众有空间进行历史层面的思考,再次审视现实;当他的作品涉及当前的事件时,这一特点变得尤为强烈。另一方面,在迪曼德的作品中,人的出现仅仅是作为留下的踪迹,政治犯罪现场中人的缺席可以理解为制度的犯罪,而非个人的,而历史中的制度犯罪又常常是以正义的名义,从绑架大众意志中获取支持,以篡改历史作为手段的,迪曼德从历史的尘封中,从大众回忆的深处,重新造访历史现场,提供一个无言的立场,换取观众自觉的思考,这一点尤为值得回味。

  文 Louis Hothoth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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