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门下北泽

  最近去了一趟四国地区的香川、德岛以及周边的兵库、冈山,远离了东京的那种热闹繁华,日本乡下的地方是我一直非常向往和享受的。人很少,空气好,又因为分布在濑户内海的四围,总是可以很轻易地看到大海,这种生活的状态是平常旅行中很难立刻捕捉到的。

  不过话说回来,最近恰好和不同的朋友探讨起东京人口密度的话题。虽然各种信息告诉我们,东京是世界上人口密度非常大的城市,但一直在东京逛,就会觉得这里的密集人口远没有上海或北京带给人的那般紧张和压迫感。在新宿、涩谷或池袋,人口密度确实很大,不过只是体现在车站里以及车站附近。这个城市的街区规划,可以让从车站出来的密集人流迅速消散开来,只是十来分钟的强大人口流动,你就可以很轻易地从那种压迫感中解放出来——这就是东京给我的强烈感觉,它离想象中的拥挤远多了。

  更有甚者,当你走到主街背后的住宅区里,你会发现在四通八达的街区里,人真是少得可怜,这种社区的生活状态是非常轻松舒服的。后来我就一直喜欢去目黑、自由が丘、西荻窪等地区闲逛,其实就是感受这种社区生活的气氛。

  在东京的每个地方,你都可以找到这样没有压迫感的空间。一边是高密度钢筋丛林里的极度繁荣,一边是适合散步的友善都市空间,这是东京的双面性,却丝毫不矛盾。根植于日本人内心的散步生活,同样存在于东京的城市规划之中。下北泽是我日常爱去的一片街区,但它几乎不太会出现在内地游客的东京攻略中。一方面因为它不是商业区,无法满足大部分游客的消费目的;另一方面,去下北泽要坐的交通并不是热门路线。事实上,从新宿坐小田急线到下北泽,也不过二十来分钟的车程。

  相对于那些主题性很强的街区,下北泽可以说是具有多元生活色彩和文艺清新风格的街区。它是那么日本,却又不那么东京。它是东京都市中的小绿洲。

  下北泽的南口以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为特色,它没有东京其他商业街惯常的精致路线,而是具有随意性,充满浓烈的社区生活风情。不过南口最厉害的还是散落其中的大小剧场,它也是下北泽文艺的重要策源地。相对说来,北口的街区更适合散步,低矮的建筑群让蓝天白云一下拉近了距离。走入更远的居民区,有一种时间褪去后的空旷寂静,仿佛某种类似于京都的感觉。而这种没有刻意而为、充满自然生活气息的场景,让下北泽成为日刊时尚潮流杂志拍大片的重要场地。

  当然,时尚感本身也是下北泽潮流的核心部分。比如年轻潮人疯狂追捧的古着店,就是此地街头小店的生力军。在南口和北口都分布着很多古着店,有的是整条街一家家比邻而设,有的则是隔三差五穿插在其他类型的小店中,工装、军装、名牌等各种二手衣物饰品分门别类,摆设得相当清楚。北口的小店分布更为多元,除了古着店,二手唱片、中古家具、杂货店、书店、咖啡馆、花店、宠物馆、小吃店等各种类型的店都不经意间在街头撞见。你还可以在某个拐角撞见小小市集,撞见一个家族式糕点店,或撞见一个东西摆到室外的陶器店,它像是从东京其他一些街区截取了某个部分,随意地组合在一起。这种随意性充满了邻里居家的味道,所以散发的气氛以及店员的状态,都完全异于东京其他地区。它其实不属于购物目的,它属于生活本身。就像在下北泽站出口处的一个小广场上,有一面告示墙,每隔一段时间,告示墙上会出现一个话题,然后在空白的地方,会有人陆陆续续留言,表达对这个话题的看法和观点。这种随意生动的街头文化,正是下北泽自在风格的最好表征。

  所以在东京这个似乎一切都被过度开发的城市,却并没有因为盲目的发展而忽略作为主体的人的生活舒适性。如果以一种散步的方式闲逛,你可以看到东京更为细致的精彩面。

  文林,沪上著名杂志编辑、荃二杂货店主理人之一、日式生活美学的拥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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