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军之战：新一轮轮胎双反案

　　在今年1月20日美国对中国输美轮胎“反补贴”初裁结果出来之前，美国商务部正面临进退维谷的局面。4月份同案的“反倾销”初裁也因此受到影响。为此事，半个美国的政治力量都投入“重兵”。为什么此案有如此影响？

　　华盛顿乱战

　　2011年美国对中国轮胎企业实行的“特保案”到期，后者过了两年安生日子。瑞典特雷勒堡集团称，2013年是“迄今为止最赚钱的一年”。申报利润的20家大型轮胎企业平均净利润5%，而世界第九大、中国最大的轮胎企业正新轮胎以14.3%净利润率列全球第一。

　　月盈则亏。市场向好刺激全球轮胎业投资激增，亚洲居首约27.7亿美元，仅仅山东就占据了半壁江山，这里的新增产能也约占全国一半。而北美地区轮胎投资在沉寂数年后开始活跃，韩泰、佳通、锦湖及特雷勒堡都计划在北美建立新的轮胎厂，固特异也计划在美国建新厂。

　　中国生产的47%轮胎产品用于出口，美国是最大的海外市场。两边产能都大幅提升后，利益碰撞不可避免。2014年上半年，启动对华轮胎双反调查的消息甚嚣尘上。

　　果然，2014年6月初，北美钢铁工人联合会（USW）就向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ITC）和美国商务部（DOC）提交申请，要求对中国出口到美国的轿车及轻型卡车轮胎展开反倾销和反补贴调查，并采取“双反”措施。

　　此时距离美国中期选举还有5个月，而中期选举通常被认为是对总统的施政评分。众所周知，USW是奥巴马的大票仓。华盛顿流传着这样的笑料：USW一认真，麦克唐纳（奥巴马的幕僚长）就紧张。值得一提的是，USW靠钢铁工人起家，纳入了众多产业工会，包括轮胎产业，而且是跨国组织哦（包括加拿大）。号称70万徒众，在中西部呼风唤雨。USW发飙，左翼侧目，右翼低眉。

　　白宫不敢怠慢，马上指示商务部启动调查。商务部则马上确定了调查时间表，2014年9月21日就“反补贴”初裁，12月1日“反倾销”初裁。不过，美国轮胎工业协会（TIA）显然并不认同这样的观点。在USW提出“双反”申请后，该协会发言人称，USW的做法只会扰乱美国轮胎市场秩序，对轮胎产业和消费者都没有好处。美国拖车制造商协会（NATM）也认为，“双反”造成的关税负担，最终将由美国轮胎进口商来买单，并最终转嫁到拖车产品及消费者身上，遂向商务部提出建议，要求将拖车轮胎排出在对华轮胎“双反”范围之外。中国品牌的美国代理商们更是大声表达不满。

　　USW与几个商业协会之间，并非吕布战三英的局面。至少在去年年中，前者的政治影响如日中天。商业协会无疑代表资方和贸易商的利益，与代表劳方利益USW在双反问题上无法调和。

　　中期选举的结果令评论界大跌眼镜。大家都料到选民将有限惩罚奥巴马的碌碌无为，但没想到民主党输掉了底裤。国会山参众两院都被共和党控制，奥巴马的老对头约翰·博纳再次宣誓就任众议院议长。而里根和小布什在第二任期过半时都遇到这种情形，结果就是提前跛脚，缺乏作为。

　　共和党对USW“破坏贸易规则”的做法颇为不满，因为世贸组织已经数次裁决美国对华征收反补贴税“不适当”，属于双重征收。美国国会经常号召别国遵守WTO规则，美政府也不大可能无视WTO裁决。

　　至此，轮胎双反案已经彻底政治化。

　　法律还是政治

　　执政的民主党输了中期选举，USW的价值打了折扣。美国商务部的态度也变得暧昧起来。尽管商务部可以拖延执行时间，也可游说国会先“部分”承认中国市场经济地位（反正2016年也要自动承认），然后再谋求将中国轮胎重新纳入反补贴范围，而且重建反补贴法案的追溯力。

　　但后一种方法牵涉太广，可能激发共和党议员们再次兴起要求人民币大幅升值的要求，这是贸易战的导火索。美国国务院左右为难。

　　不过，不能指望众议院迁就商务部，此举可能令约翰·博纳再度肝火大旺。美国商务部不出意料地采取了“拖”字诀。“反补贴”初裁延迟到2014年11月21日，反倾销初裁则延至2015年1月20日。认定自中国进口的轮胎存在补贴行为，美国拟对此类产品征收反补贴税，平均税率为15.69%。2014年12月19日，国联邦巡回法院做出裁决，认定在非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政府财政援助不能够被认为是补贴，即反补贴法律对非市场经济国家不适用。这意味着美国商务部发起的中国轮胎反补贴案可能会撤销。美国商务部对立刻取消补贴持消极态度。

　　抗争与放弃

　　中国山东的轮胎企业在美国商务部和外贸委员会的调查中首当其冲，山东永盛橡胶和新加坡佳通轮胎在华子公司被抽中作为调查对象。

　　产销量世界排名前75之列的永盛橡胶，似乎对调查程序和细节强烈不满，厂方抱怨调查方要求的数据过于详细、时间跨度大，同时应诉成本高。更重要的是，调查方特别要求永盛说明在9月初出口量突然放量的原因，意在指控“突击出口”。可能要求追溯征收反补贴税。

　　永盛则做出令人惊讶的举动。

　　2014年10月7日，永盛正式提出退出双反调查。这一不配合的举动，意味着永盛退出美国市场。果然，美国商务部在11月份宣布税率为，佳通17.69%，增补强制应诉的企业固铂成山、赛轮12.5%，其他企业15.69%，而永盛则为81.29%，美国市场对永盛关闭了大门，很可能是永久性的。

　　2014年12月24日“反补贴”终裁，各家征点均有所降低（平均为12.03%）惟有永盛仍然维持在81.19%，几乎未变。

　　时至今日，人们对永盛的任性仍然不解。永盛橡胶产品并不全集中在廉价的全钢轻卡胎上面，既然2009年征税35%的特保案能够消化掉，再加十几个百分点恐怕也不至于要放弃最大的海外市场。

　　而中国橡胶工业协会对企业的建议无外乎“无损害抗辩”、“转型升级”和寻找替代市场、多元化等老生常谈。这些主意在2009年已经提过，助益寥寥。如何组织集体应诉、如何利用WTO规则和案例、美国巡回法院判例敦促美国商务部取消反补贴税，似乎公开提出过建设性意见。各家企业依然孤军奋战。和USW那样“块大声高”、有人有钱有影响的行会不同，我们的行会在维护自家利益上，还须修行。

　　即便反补贴税能在世贸规则和法院判例的双重压力下取消，也许费时良久。更大的可能是每5年进行日落评议。依靠美国的贸易壁垒解决中国轮胎行业结构性过剩的方式，恐怕太过消极。况且，美国双反的效仿效应强大。欧盟、日本、阿根廷、印度都可能跟进双反。俄白哈关税联盟就出人意料地随之发难，也就该案调查立案。争取美资轮胎企业投资回流可能是USW的目的，但带来的后果则是强制给中国的轮胎投资降温。

　　缺乏政治力量依托的中企，在双反案中基本处于任人宰割状态。美国的政治力量已就此充分博弈，过于活跃了，而我们的商务部似乎太过安静了些。

　　文/本刊记者 黄耀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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