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

　　一：我们究竟说了几遍，再见之后再拖延

　　下雪了，这是这个城市今年的第一场雪。

　　梁小爽来不及穿外套，雀跃地跑出去，站在雪里，任凭它们落在自己得头发上，脸上，身上。她就像是在享受一种美好，微微闭上眼睛，完全忘记了害冷。

　　小爽，当心感冒。

　　一个声音响在梁小爽的身后，接着，她就被一件带着体温的羽绒服给抱住了。她回头头，倔强地说，我不要穿衣服。

　　陈冰抽掉她身上的衣服，只是，宠溺地说了一声，好吧好吧，随你。

　　只一句，梁小爽的心底，就泛起了酸酸的感觉。终究是不一样，无论陈冰又多爱她，多在意她，但是，他就是给不了她想要的那种感觉。

　　小爽，下午我陪你去看车。

　　天气冷了，陈冰舍不得梁小爽一直挤公交，她又坚持不让他接送下班。所以，给梁小爽买一辆车，就成了陈冰的心愿。

　　嗯。

　　梁小爽点点头，很多时候，她都在说不，陈冰每一次都默默接受她的拒绝和否定。可是，梁小爽突然觉得累了，这不是一种棋逢对手的美妙感觉，而只是，她一再逼，他一再让，她厌倦了这种感觉。

　　在车行里转来转去，梁小爽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一辆越野车，底盘高，油门大，能跋山涉水，适合自驾游，等有钱了，怎么也得买一辆，两个人一起去全世界玩。

　　这是郑博说的，他是梁小爽青春岁月，怎么都抹不去擦不掉的痕迹。他在她的青春里，肆意地蹦达了六年，给了她很多美好，也给了不少眼泪，说了很多诺言，可是，这些诺言，终究没有赛跑的过时间，到达一个叫永远的地方。

　　女士，这款车不适合你。

　　销售顾问好心地提醒着，可是，陈冰只陪她看，一句异议都没有。

　　梁小爽不说话，不再看越野车，跟在销售顾问，转到一个比较适合女性的几款车，车行正在做一个“最美丽的爱”的活动-－爱她就送她车。

　　什么都可以拿爱不爱来说事。梁小爽皱着眉头说。

　　这时候，前面一辆白色的车，飘出一段轻轻的音乐，那独特的声音，除了王菲，再无他人。

　　“匆匆那年，我们究竟说了几遍，再见之后再拖延。”

　　梁小爽径直走向那辆车，坐进去，听着音乐，心里像有一个闸口被打开，过往就那么泻了出来。

　　这首歌，好像是专门为了她写的，字字句句，把她打着褶皱的心，熨贴的平平整整。

　　三年前，她和郑博在车站，一遍遍说着再见，可是，谁也舍不得松手，拖延了时间，郑博没赶上车，改签到另一个时间的车次。

　　可是，再舍不得，再拖延，还是要再见，要离别，因为他的世界里有了另一个她，错过了的就那么错过了。

　　二：不怪那吻痕还没有积累成茧，拥抱着冬眠也没能，羽化成再成仙

　　陈冰不知道，梁小爽为什么会在车里，哭的梨花带雨，他支开销售顾问，站在梁小爽身边，把带有阳光味道的手帕递过去。

　　关于梁小爽的心结，她不说，陈冰从来不问。能陪在她的身旁，他已经强迫了她，所以，他不会再强迫自己心爱的人，去做任何的事。

　　买这辆？陈冰细声地打探。

　　嗯。

　　就这样，因为一首歌，陈冰为梁小爽买了辆这款车。陈冰去办理购车手续，她坐在车里，一遍遍听着那首歌。

　　王菲是她和郑博都喜欢的一个歌手，她空灵的声音，把这首歌演绎的出神入化。

　　“不怪那吻痕还没有积累成茧，拥抱着冬眠也没能，羽化成再成仙。”

　　梁小爽的思绪，被这歌绕到了九年前。

　　高二那一年，因为父母离异，梁小爽被外婆带走，转到了郑博所在的班级。那是她最灰暗的一段时间，除了学习和难过，她的生活再无其他。

　　梁小爽是走读生，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她没有带雨具，她就坐在教室里，看着外面的雨。

　　梁小爽，一块儿吃吧。

　　说话的就是郑博，他手里拿着饭盒，还有一个一次性的碗，冲着梁小爽笑着说。

　　梁小爽没说话，任凭他把一碗饭分成两份，饭盒里的青菜多，荤菜少。一次性的碗里恰好相反。

　　看你这瘦模样，估计也不爱吃肉，你用过饭盒吧，卫生一点，我洗的很干净。郑博说着，就开始扒拉自己手里碗里的饭。

　　梁小爽是一个慢热的人，就是跟女孩在一起，都要熟悉很多次，才会开口说话，更别说男生了。可是，郑博身上的，有跟其他人不一样的感觉，说的话不容拒绝，梁小爽也不想拒绝。

　　那天的饭菜很美味，梁小爽吃的干干净净的。

　　饭后，她把饭盒塞进书包，说洗干净再还郑博。郑博没客气，只说可以。从口袋里掏出随身听，很随意地就分了梁小爽一个耳机，梁小爽自然地接过来，两个人在这个冬日午后，听着王菲的歌，心就那么慢慢地靠在了一起。

　　梁小爽不再害怕来新班级，每天，她在书包里塞几个水果糖，乘着别人不注意时，偷偷放在郑博的书桌里。

　　有时，她会来得很早，用自己干净的抹布，把郑博的书桌擦的干干净净的。她也会去看郑博打篮球比赛，手里握着一个保温杯。

　　下了晚自习，郑博会骑车送她回家，再返回宿舍。轮梁小爽值日，他会帮她擦黑板和扫地，因为只有她知道，她有轻度哮喘。

　　圣诞节前夕，同学们互相赠送明信片。梁小爽送给郑博，上面写着--有你的日子。

　　为了梁小爽，郑博也去买了明信片，龙飞凤舞地写着--你的未来有我。

　　两个人就这样，私定了彼此的未来。

　　年轻的时候，总是喜欢憧憬未来，那些沾着糖的未来，甜甜蜜蜜的。

　　三：我们要互相亏欠，要不然凭何怀缅

　　陈冰办理好购车手续，因为有现车，就直接提了车。

　　一路上，王菲的那首《匆匆那年》，就在陈冰和梁小爽的耳边萦绕。陈冰在等，等梁小爽她的过往，说出来与他分享。

　　听到这么一句--“我们要互相亏欠，要不然凭何怀缅”，梁小爽关了音乐，扭过头问陈冰，想听故事吗？

　　陈冰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只呆呆地看着梁小爽。

　　那是一个青春里的爱情故事，两个人相互喜欢，男孩高大帅气，是小篮球队的主力军，操场上为他呐喊助威的女生，可以排成一个连。可是，他的眼里只有梁小爽，那个不爱说话，连笑起来都不露牙齿的女生，谁都不会把他们想成一对，他们就那么守着小秘密，爱的不动声色。

　　梁小爽的生活里，只有郑博一个人。可是，郑博却不是，他如热烈的阳光，虽然心在梁小爽那里，可是，他光照万物。

　　一个篮球联谊会，郑博接受了一个女生的礼物。那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九十九颗五颜六色的幸运星。

　　其实，接受这个礼物不是没有考虑梁小爽的感受，而是为了她，郑博才接了这份礼物。郑博想梁小爽肯定会喜欢，所以，他打算转手送给她。

　　但是，还是太年轻，不了解梁小爽的心思，她的爱情是唯一的，为此，梁小爽跟郑博冷战了一个礼拜，郑博的这个行为，让她难过，让她更加自卑，自己何德何能，能跟这么优秀的郑博站在一起呢。

　　那一个礼拜，梁小爽躲着郑博，郑博为了赌气索性答应了别的女生，一起吃饭，逛街。

　　两个亲密无间的人，第一个间隙由此开始。虽然，郑博费了很大的力气，让梁小爽原谅自己，可是，从那以后，郑博觉得，梁小爽不再是那个什么都可以说的人，一些话，郑博开始有所保留，因为梁小爽的敏感多疑，他不想她受伤。

　　两个人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在大学里，郑博的帅气，吸引了更多的女孩，大学跟中学不一样，大家都公开地恋爱，只要不过分，老师都不会干涉。

　　梁小爽的底线，也被迫一再降低。

　　尽管如此，面对梁小爽的条条框框，郑博还是有一些窒息的感觉。争吵与日俱增，梁小爽压抑不了自己的情绪，郑博也懒得再说什么，时间一久，两个人都觉得太累了，分手两个字是梁小爽说出来的。

　　其实，梁小爽不是因为不爱分手，而是因为太爱。她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怀疑郑博，不去生气。把爱情停留在还没有面目全非的阶段，也许，还会让郑博在某个时候，想起自己的好。

　　就如这首《匆匆那年》里唱的--我们要互相亏欠，要不如何怀缅。

　　郑博很难过，为了梁小爽，他放弃了去喜欢的城市读大学。他爱她，可以为了她不喜欢别人，可是，他阻止不了别人喜欢他。

　　于是，大二学期刚结束，梁小爽和郑博为时四年的爱情结束了。

　　即使分了手，可是，梁小爽的一颗心，还是全部在郑博身上。但是，郑博不同，很快，他就有了新女朋友，一开始为了赌气，后来，她发现这个女孩，跟梁小爽完全不同，她大胆独立，让郑博很放松。

　　梁小爽和郑博，这两个人说好一辈子在一起的人，却渐行渐远。

　　陈冰搂过梁小爽，用手搓着她的头发，心疼地说，傻丫头，那么喜欢为什么要分开呢。

　　其实，这个问题，梁小爽也问过自己，可是，一切都晚了，郑博已经有了新恋情，再次拥有幸福。

　　四：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天气越来越冷，白天下雪，晚上上冻。

　　陈冰担心路滑，让梁小爽不要开车了，还是由她来接送。话语里，竟然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口气。

　　梁小爽听的出神，只点点头。

　　自从上次跟陈冰说了自己的初恋故事，陈冰就变了，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可是，却不像以前那般优柔寡断，不再那么征求梁小爽的意见了。

　　小爽，人与人不同，我会以自己的方式去爱你，但是，我也会为了你尽量改变自己，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陈冰说这话，脸上氤氲着温暖，在冬日里，让梁小爽心里暖暖的。

　　梁小爽住的出租屋，之前，是郑博和女朋友住过的。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她一直放不下郑博。

　　她做了很多傻事，深夜里，听王菲的歌流泪，郑博给她写的信和明星片，她一直保留着，她给郑博打过很多电话，只为那一声熟悉的“喂”，用匿名的方式，在郑博的微博里，给他留言……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小心地表达自己的爱，不会被伤害，却不知道自己一直在伤害自己。

　　梁小爽一直单身，陈冰是自己的大学同学，从大三开始追求她，五年了，一直不离不弃陪在她身旁。从来不要求什么，拿捏着尺度付出，少了怕对不起自己，多了怕梁小爽拒绝。

　　小爽，圣诞节x大学校庆，你去吗？很多在x城的毕业生都去。曾经的舍友给梁小爽打电话。

　　换作以前，她肯定不去。可是，现在她不想再做以前的自己，这么多年了，是该变了变。

　　陈冰开了车来载她一起去，一路上，那一首王菲的《匆匆那年》，一直单曲循环。

　　梁小爽化了淡妆的她，清新淡雅，很漂亮。陈冰西装革履，虽然不及郑博帅气，却别有一番儒雅的气质。

　　陈冰，你说能不能遇见？

　　梁小爽现在已经把陈冰，当着生命里的另一半了，他的好她全盘接受，告诉自己，要抓住幸福。

　　顺其自然吧，有我在，别怕。陈冰握住梁小爽的手，那手心却是微微出了汗，他的紧张梁小爽自然懂得，她笑着说他傻的可爱。

　　王菲唱“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陈冰认真地看着梁小爽问，你会是红着眼，还是红着脸。

　　梁小爽不知道，如果红着眼，说明自己还是爱着，如果是红着脸，说明自己心里期待与他见面。

　　不知道，顺其自然吧。梁小爽别过脸说。

　　这个答案陈冰已经知足了。

　　那天，她还是遇见了郑博，他现在事业飞黄腾达，身边站着一个娇小的女孩，花一样的年纪，双手一直紧紧扣着郑博的胳膊。

　　梁小爽的手，很自然地挽着陈冰，她很平静地跟郑博打招呼，好久不见。

　　郑博怔了一下，很快，他大笑着说，你还是那么清秀。拍着陈冰的肩膀说，等会，我们好好喝一杯。

　　不知道谁提议，搞点音乐活跃气氛。陈冰拿起手机，那一首《匆匆那年》，就那么流淌出来，大家一起感慨时间过的太快。

　　梁小爽玩转手中的红酒杯，抿了一口，在心里她和自己的青春，还有眼前的郑博说了两个字--再见。

　　这么几年，郑博一直在找梁小爽。可是，梁小爽不知道，陈冰一直有意无意“藏”着她，她不想去埋怨陈冰，他没有错，爱是自私，怪只怪当年自己放了手，怨只怨郑博轻易松了手。

　　那首歌的完结语是--我们要互相亏欠，我们要藕断丝连。

　　爱情，是有亏欠，可是，藕断丝连，还是不要了。

　　匆匆那年，爱情被年轻放走了，再怎么追，都追不上，因为年轻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去追，什么时候去追。

　　文／多多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