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见性误判的后果 鄂尔多斯失败

　　走在鄂尔多斯的路上，恍若孤寂的空旷感扑面而来，这感觉像极了《盗梦空间》中“闷”而“慌”的梦境，一切都介于真实与幻觉间——冷清的住宅区，难得邂逅的出租车，体面而又空旷的广场，没有人能想到几年前如火如荼的“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计划，现在成了这幅光景，当然正是这个计划的实施造就了如今的康巴什新城。

　　孤寂的现状

　　曾经因高速的经济增长，而引发海内外广泛关注的鄂尔多斯市，现如今因为房价的崩盘而一蹶不振。每当谈及这座城市，相关的话题总是围绕着建筑与使用的荒废，大规模城市建设与当地经济脱节产生热议。

　　如今鄂尔多斯的天空，不禁让人感叹它的真实性。放眼望去，整座城市仿佛做了一场黄粱梦，崭新的街头，没有建设完的破烂的楼房，新修的开阔马路、新安置的羊角形路灯、新种植的树木、空荡荡的楼盘，这些都是对这座城市城市的“破坏”。康巴新城区成为一座大量房屋无人居住的“鬼城”，老城东胜区也变身一个充满着钢筋水泥烂尾楼的“怪胎”。在房地产破灭、人民深陷高利贷的城市里，无论出租车司机、店铺老板、学者甚至道士都有数万、数十万的高利贷借款无法收回，最后以开发商未建成的楼房作为抵押，最终血本无归。对于康巴什新城而言，曾经的风是艺术家，可以把沙漠吹成各种不同的形态，而如今的风沙，却不再那么浪漫。对于在这片土地上安息的欧亚大陆上的一代勇者的成吉思汗而言，这些城市的荣光与落寞，也均早已不再属于他了。

　　曾经的愿景——“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

　　城市作为人类历史上最为有效的从事商贸活动最为集中和频繁的巨型单位，提高了人们沟通的效率，并且减少了过去的商贸成本，发挥了极大的集群效应。中国城市城市化发展速度可谓在全球名列前茅，巨型城市犹如洪水猛兽般对社会组织结构产生的冲击，触发了一系列深刻改变与影响。

　　鄂尔多斯资源丰富，重工业发展突出，70%以上的土地含有煤炭资源，煤炭已探明的储量占全中国的六分之一，天然气展全国的三分之一，稀土方面，鄂尔多斯高岭土储量为65亿吨，在全国硬质高岭土中质量最优。而苏格里气田是我国最大的整装气田，单单自己就能占全国的五分之一。最具代表的伊泰集团、神华集团一大批化工项目投产，这标志着鄂尔多斯走在成为全国最重要循环煤化工基地的路上。

　　让鄂尔多斯沸腾的产业还有羊绒产业，2015年鄂尔多斯市出台了《关于振兴羊绒产业发展的实施意见》，提出了发展目标：到2020年，全市羊绒产业年总产值要达到300亿元左右，将东胜现代羊绒产业园建成国际最大的绒纺生产加工基地。当然像风能、太阳能产业还只存在于口号中，并没有完全开发利用。鄂尔多斯年平均风速在3.0-4.3m/s，天数为220天左右，占全年的60%以上，风能的储备量能达到472MKWh。

　　对于鄂尔多斯来说，“羊(绒)、煤( 炭)、(稀)土、(天然) 气”这些当地拥有得天独厚优势的能源资源产业，特别是凭借煤炭产业在过去十年的黄金发展期，他们用不长的时间创出了全国第一的GDP增速，人口规模也迅速攀升至百万人的增速，在粗放式发展的经济大潮中，灼灼生辉。然而“财大气粗”的鄂尔多斯在过去短短几年时间，因煤炭开发而积累的数千亿财富源源不断地转移到房地产开发中，过去一切谋求产业转型的力举最终都指向一个标杆：房地产化（包括民生和基础建设）。据公开资料显示，2006年鄂尔多斯的楼市均价大约为1200元，三年后，住房均价飙升到7000元左右。神话的破灭始于2011年底，煤炭量价狂跌，楼市出现低迷，鄂尔多斯这个富裕煤都陷进债务危机。整个城市一片狼藉，前期的整个的城市规划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座座没建完的房子和外观标准化的康巴什新城。

　　这一时期最显眼的计划便是“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计划，它包括市民广场、中心绿地、政府大楼以及四大文化建筑，这里的规划跟中国大部分城市大同小异，正如建筑师马岩松所说，这只不过是为了取悦政府的设计，放射式的城市规划在某种程度上只是空洞的符号，没有实际意义，对于城市生活缺乏考虑。不像美国胜利桑那州那样，有沙漠该有的景观。那里全是沙漠，还有当地该有的植物仙人掌。

　　美好家园在哪里？

　　我想ORDOS100国际建筑师项目最初方向是指向美好家园的，这个项目由江源文化创意发展有限公司投资，该公司的创办人是出生在包头的企业家才江，旗下拥有许多产业，包括煤炭和天然气。这个项目被看做是鄂尔多斯迈向国际化城市的重要标志之一，项目的策划者艾未未邀请世界各地 100 支年轻建筑师来完成这个项目，像赫尔佐格和德·梅隆、Preston Scott Cohen、藤本壮介(Sou Fujimoto)、n Architects 建筑师事务所都在其中，这其中欧洲44名、美洲37名、亚洲18名、非洲1名，这100位建筑师在国际建筑界或是已成绩斐然或是业界新锐。

　　“鄂尔多斯100”中的100栋别墅，原本计划于2009年建成，且每栋售价不低于150万美元。那么名噪一时的项目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呢？“它正在无穷期的搁浅”，“两年过去了，毛胚建成的不超过7栋……种种迹象表明，它正在成为贺兰山房第二”。甚至当网友们在后来把这个项目拿到豆瓣、知乎上讨论时，总有鄂尔多斯当地人冒出来说“老板早就已经跑路”。英国《金融时报》在去年的一篇报道中称“鄂尔多斯原本计划要与香港相媲美，现在这里的房地产公司甚至没钱支付工资”。

　　《能源杂志》曾刊发《黑金双城记》一文描绘了这一项目的暗淡景象：“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中午，记者来到康巴什新区东郊一处名叫考考什纳的蓄水库边——‘鄂尔多斯100’的项目所在地——在低空田野间，我们看见堆积着的细沙土正漫过造型怪异的毛胚别墅垛墙。工地上空无一人，沙丘上只有几行蝎子和蜥蜴爬行所留下的痕迹，蜿蜒着消失在沙棘丛，远方偶尔有牧民赶着橐驼，朝着整洁同样冒着炊烟的村庄走去。”

　　项目以彻底失败告终，这种失败不仅表现在没有钱上，还表现在作为沙漠中建造的梦幻社区，这种绿洲的存在总是具有无比的魅力与意义，象征着生命的萌发，以及精神世界的顿悟。这片社区独特的自然地理环境导致对建筑设计的要求也相应变得复杂，从几个项目的总体的设计思路当中我们可以领略到建筑师的主旨是要把空气隔绝开来。给人留下独立的生活空间，但却又不可能完全与外部环境隔绝，而是利用沙漠环境的特色。

　　像美国凤凰城（Phoenix），美国亚利桑那州的州府及最大城市，位于亚利桑那州中部，其所在地亦被称为盐河河谷或太阳山谷，南接Sonoran沙漠。这座城市发展了繁荣文化事业，使其作为沙漠中的城市也具有了相当程度的文化吸引力，并经常举办体育赛事、文化活动，学术会议等来吸引全世界的目光。这种思路当然是鄂尔多斯可以借鉴的，因此我们不必要偏隅于资源和重工业，而应该更多重视智慧的力量与价值，吸引核心人才、科技与资本力量的进入，这些或许更为重要。

　　鄂尔多斯如今的冷清与落寞值得我们深思，这种预见性的误判导致的失误有许多的教训。但正如沙漠中的绿洲代表着生命，而我们就犹如沙漠中的尘埃，一粒尘埃在宇宙中卑微至极，如此的小，弱，多，却又让人不可忽视，才会有聚沙成塔之说。虽然鄂尔多斯城市规划存在许多问题，由于缺乏围绕对“人”的相关需求因素的关注，导致有些问题是短期凸显的，有些会在未来显现，但是这一片人类曾经也正在努力开垦的土地上留下的人的汗水与智慧并不会就此而消失殆尽，问题的存在意义在于提醒我们，需要更多的思考和集体的智慧。没有任何事可以一蹴而就，我们应当留给城市更多的新陈代谢以及自我发育的机会。

　　希望“一带一路”可以使大西北再次发展起来，在经历了惨痛失败后，希望美好的鄂尔多斯家园“快到碗里来”。

　　文 Article>张慧娟 Zhang Huij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