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秋爽:千万次敲打中体味金属

  • 来源:大学生
  • 关键字:创新设计,工艺技法,艺术
  • 发布时间:2015-07-28 11:54

  其中我最喜欢的课程就是金属锻造,想起刚接触锻造时的情景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惊讶和喜悦——经过不断敲击,手中一张平整的铜板变成了一个漂亮的铜碗,一块长方形的银条敲打中锻造成了一把精致的银勺,感觉锻造艺术就像是艺术家对材料施了魔法,在艺术家的手里,一块普普通通的铜板可以有千万种变化。因此四年后的毕业设计,我毫不犹豫地把方向定在金属艺术锻造,毕业论文主要研究日本传统银壶的器型设计。

  日本传统银壶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银壶的壶型已经相对完善,但是在壶型和工艺技法的结合方面还存在一些难以突破的问题,同时作为实用器皿,日本传统银壶过于注重功能性也限制了其器型的创新设计。所以我希望能够抓住日本传统银壶的一个特性来将其解构,在设计中突破传统壶型以求一些创新。

  最简化的捶目纹

  在锻造工艺中,最令我痴迷的就是“捶目纹”,它是锻造工艺最朴实的艺术语言,壶体塑造中留下的每一个锤痕,随着锻造过程得以展现,和其他成形工艺相比最为独特。但究竟什么样的金属艺术在当代是有价值的?如何在当代金属艺术中体现捶目纹的价值?在当代重复过去的捶目纹和肌理还有没有意义?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在一本传统银壶器型展示的书上,偶然遇到一把已制造的龟甲纹银壶图片,壶身以六角形是捶目打造而成,六角形状似龟甲壳,我盯着看了好久好久,突然发现其实捶目纹就是将完整的壶体分成了若干个面。那么,是不是可以把捶目纹最简化、把壶型最简化,来展现一些现代设计的感觉?我感觉捶目纹这一设计元素大有可为。

  数学上,完美的正多面体只有五个,正四面体、正六面体、正八面体、正十二面体、正二十面体,这些完美多面体恰好符合将原有壶型解构的要求,并且实现了一个面由简到繁的过程。从日本传统银壶的器型和完美正多面体出发,并根据每个器型的特点进行功能和装饰的区分。最终设计方案是由简到繁再到极简——用正六面体、正八面体、正十二面体、正二十面体、切面分面、捶目纹、光面素胎,共七把银壶,来实现我的设计和创作理念。

  将理解完全表现出来

  在日本,传统银壶本身就有着各式各样的器型和分工:侧把的为急须,是少量烧水或泡茶的茶具,器型较小巧;大一点带提梁的为汤沸,为泡茶时准备烧热水所用,器型较大而且饱满;专门冲泡一泡茶的叫做宝瓶,在冲泡名贵茶品的时候使用,器型更小是两侧手持柄。此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器型,我需要根据自己设计器型的特点来分配不同的功能。比如正六面体的体块稳重敦实,不适合做太大的器型,所以用宝瓶器型更加合适;正十二面体分面较多,适合急须的器型……当然,平面的设计和最终的立体效果还是有较大差距,所以还要通过做实物模型来最终确定器型的选择。

  器型选择上,开始我有段时间一直跳不出日本传统银壶旧有形质的圈子,设计也是对原有壶型的小修小改,难以突破。我查阅了大量资料,一本《银壶之雅》的器型百科全书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在这里面通过对器型的海量分析,我对传统器型有了直观和深入的了解。比如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炮口要和圆形的器皿搭配,为什么自己做出来的炮口壶型就缺少那么一点味道?通过大量图片的对比,我明白了因为炮口本身就是很简约的造型,而和造型同样简约的圆形器型搭配时,整体器型才显得简约大气。

  通过对海量图片的分析对比得出最直观的感受,我才有了自己最初的设计构架,而最终我也选取了其中一个令我印象深刻的点进行设计。虽然最终的作品不够成熟,在设计和功能性上还存在着一些问题,但是它将我对日本传统银壶的理解完整地表现出来,传达出了我的设计思想和理念,即体量、器型与设计息息相关。设计能依托在器物上并服务于人才是真正的好设计。这是我在毕业创作中的宝贵经验。

  当设计遇到工艺的限制

  作为贵金属,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首先银器在我国拥有悠久的历史,在历史上用银加工成的各种器物一直深受人们的喜爱;同时用银壶煮水可以软化水质,饮水时明显感觉甘甜;用银壶泡茶,茶汤会变得更好喝。且在目前的世界艺术市场上,银器作为新兴的艺术门类走在艺术的前列,我就选择用925银来制作。

  一个难题是我之前没有预料到的,就是工艺的限制与设计结合的问题。在做正六面体的过程中,由于面数较少,所需的银板的面积比较小,所以只需用在工作室制作银板然后锻打平整就可以得到需要的完全平整的材料。但是随着器物面数的增多,以及所需展开图面积的增大,工作室已经无法做出满足需求的银板来。这时候就需要我调整工艺换一种方式来实现设计。

  在开始制作正八面体银壶的时候我还是先下料,然后用工作室的压片机压出相应的银板,可突然发现,由于正八面体所需银板的长度已经超过了压片机能够压平整的范围,所以压出来的银板都是凹凸不平的。尝试着压了一块然后进行了挖沟槽折叠等等,结果发现如果银板不够平整的话,折叠出来的壶体只会更加的变形,最终的形体完全无法控制。这让我很是迷茫,如果连面数较少的八面体都无法做成的话,后面还有面数更多的几何形体也就根本无法实现。我再尝试了几次压板材经历了失败的阵痛之后,开始思考能够实现设计的新的方法和工艺。

  在查阅资料以及同导师沟通之后,我改变了我的想法。我想,因为我做的是器型研究,所以不必太在意材料的区别,用黄铜镀银也许能更好地达到我想要的结果。所以面数较少的八面体选择黄铜板材制作。黄铜板材买来就是很平整的,所以不用考虑材料的问题,可以把经历全部放在器皿的成形上。而面数较多的多面体则用金属精密铸造。金属精密铸造是一种同时高温失蜡法在灌入金属液体从而得到所需形状物体的工艺。虽然同直接折叠金属相比步骤更为繁复,但是可以保证器物每个面的平整度,同时只要在蜡模上多下功夫使其严丝合缝,也可以解决金属折叠的对接问题。面数较多的正十二面体、二十面体,我都是应用的铸造工艺来实现壶体的成形。

  在这个过程中,我深刻体会到虚无的设计是没有价值的,制作过程中必须要随时根据工艺的实现程度来调整自己的设计,与工艺相结合来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前身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老美院的“衣食住行”的研究方向和态度给这所美术学院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在毕设过程中我也深深感到,工艺美术设计要回归到器皿的本体研究中来,也就是器物的功能性与观赏性的结合,依托于本体之上创造更多可能性。可能就是这种态度和设计方法,使设计更加贴近生活,没有“高大上”和浮华,多了几分质朴。

  现在我获得了留校读研的机会,将继续我的金属艺术研究。放眼世界,金属艺术的发展很快,日本、欧洲、美国等地都有着自己的特点。在当代,如何将艺术与中国文化结合是一项重要的课题。我希望能在研究生阶段研究中国文化,将自己的专业同中国文化结合起来,能在世界的金属艺术领域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文/孙秋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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