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申:能99.99%,不99%

  • 来源:大学生
  • 关键字:毕业设计,实体模型,游泳池设计
  • 发布时间:2015-07-28 12:01

  毕业设计出其不意

  当我们联系到温子申时,他正在做毕业设计申优答辩的最后准备。他的毕设作品是将我国西北某二线城市的体育馆改建成一个商业体育综合体。“毕业设计是我在上海研究院实习时做的。本来这个项目是研究院的项目,他们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可后来我的作品让研究院开始重新思考一些最初的设计。比如我将体育馆和游泳池分成了不同的区域,他们看到后,也觉得这样很有想法而且可行。”

  体育馆本是一个城市低盈利的公共场所,但因为占用着市区黄金地段的大块土地,因此在这个项目中,甲方要求将体育馆设计成集体育场馆、购物、居民活动、餐饮酒店于一体的综合性场所。“刚开始接手的时候,我一想到羽毛球馆旁边是电影院,游泳池旁边是酒吧,篮球场对面要有酒店,就觉得又违和又好笑。怎么能把体育场馆、购物区、生活区这些不同的元素有效地结合起来,不显得分散又不突兀,让游客感受到这个体育馆是个多元化的和谐整体,真的很有挑战性。”

  温子申边向我们展示着他设计的实体模型,边娓娓道来自己的设计故事。在一般人的概念里,两米深的游泳池应该建造在建筑物的一层或者负一层,泳池的底部也需要承重能力强的地板,这样才会在人们心中有足够的安全感。可温子申打破了这个固有的想法:“我的设计作品最大的亮点就在于把游泳池设计在了四楼,它的底部材料不是遮挡视野的钢筋混凝土,而是可透光的特种钢化玻璃。与此同时,我把一楼到三楼设计成中庭镂空,这样一来,当人们在一到三楼活动时,一抬头就可以透过泳池底部的玻璃直接看到泳池中的人们在水中嬉戏的场景,泳池也就成了整个建筑里别具一格的装饰品。”

  相比于原来设计院的设计,温子申的设计多了几分年轻人的大胆和创意。对于如何不使各种区域混杂于一体,温子申也有自己的想法。在一楼到三楼的区域中,他将体育场馆设计在南边,将商铺设计在北边,它们被中庭巧妙地分隔开,“这样一来,两边的人们都可以通过中庭看到对面在进行不同活动的人们。在设计时,我考虑更多的是人的活动与建筑空间的关系,是人性与建筑的和谐,而不单单是一个个被分割成不同功能的区域。”当被问及如何为甲方提高体育馆盈利时,他笑着回答:“我将一些有目的性的场所安排在了高层,比如儿童中心,影院,这样就可以吸引有特定需求的顾客直接去楼上消费,而当顾客下楼时,经过商铺,餐饮,又可以带来些消费。”

  除了建筑内部不同功能区域的和谐,外围大片空地的和谐也是温子申重点考虑的内容。他首先分析了来这片场地活动的人群种类:“主要有打羽毛球、乒乓球的运动人群,有进行聊天打牌活动的人群,还有傍晚前来遛弯散步的居民。”针对这三类人群,他为运动的人群设计了羽毛球场、乒乓球场等专用场地,为聊天打牌的市民设计了市民广场,并在广场周围设计种植了高大的乔木,在嘈杂的城市环境中隔出一片相对安静的空间。而对于遛弯的居民,他设计了环形的塑胶跑道,正好将市民广场,运动场,和商业体育综合体建筑紧紧包围,使整个区域巧妙地统一起来。

  温子申坦言,要想毕业真的一点儿也不轻松。“毕设作品虽然不能完全展示出我大学五年来所有学到的知识和技能,却是所有课程学习、所有实习经历、所有旅行收获最综合的体现。”而当谈起作品被老师和业界充分认可时,温子申的脸上也流露出这个时代年轻人特有的自信。

  他们为我打开这扇门

  刚跨进建筑设计这个行业,启蒙老师无疑是重要的领路人。对温子申来说,他幸运地遇到了好几位优秀的启蒙老师。陈洁萍是温子申建筑设计理论课的老师,在她的带领下,温子申成功从高中思维中“逃离”了出来:“建筑的设计是一场艺术的创作,这绝不是算对了正确答案就可以的。陈老师让我认识到,建筑设计是一个反复推敲的过程,没有被提前规定好的标准答案。”陈老师要求大一的同学们多做实体模型,然后在模型上进行后期的修改和完善,让大家通过直接观察模型来不断更改设计。刚开始许多同学很不解,大家都希望一次性取得最好的结果,在陈老师的耐心指导下,温子申才逐渐明白,一次的修改只能趋近于满意的结果,无限次的修改才能无限地趋于满意的结果。“除了引导我们思考和感悟,陈老师还通过自己的行动传达给我一种学科精神。她非常敬业,有一次方案的设计横跨了十一假期,每次我们给老师发邮件汇报自己方案的进展,老师都会第一时间仔细修改并给我们回复,几乎一天都没休息。陈老师用自己对待设计的态度告诉我们,你究竟要为建筑付出多少才算是在做建筑,你要有多沉溺才算可以。”

  如果说陈老师是温子申精神上的引导者,那么大二时建筑设计理论课的虞刚老师就是他思维上的缔造者。一次陈老师要求同学们分组设计一个旅游景区里的游客中心,要求可以让游客在这个游客中心里购票和联系导游。按日常经验而言,这样的建筑并不需要很大的占地面积,可虞老师给出的场地面积却远超所需。“这是我们第一次遇到大场地小建筑的问题,虞老师想通过这个课题让我们摒弃原有的对于建筑设计狭窄性的偏见。”

  通过这次设计,温子申体会到要学会处理建筑物与场地外围的关系。他先根据周边的建筑和游客活动的尺度将场地划分成大小不同的网格,使这个大场地“有秩序”起来,然后再将其中一些网格抬起成为建筑物,剩下的网格则留作地面用来容纳各种活动。“那次设计之前,我还非常偏执地认为建筑就是场地,它们就是一回事儿。可游客中心的设计,让我开始深入思考建筑和场地分别可以用来做什么,游客会怎样活动,买票接洽这些活动需要哪些流程路线等等,这些才是做设计需要深入考虑的,因为那是对于人活动的规划,是对于人本身的考虑。”

  也正因为这些深入的思考,温子申与余老师探讨时碰撞出不少思维的火花,这些都让他开始认识到建筑的本质:“它并不是空间、建造、场地这些生硬的名词,更不是每次任务书上的三个小圈儿,而是要去更多关注人的理念。”在课题结束时的小组报告上,温子申还看到其他同学将游客中心的顶部做成了草皮,让孩子们可以在楼上的草地自在玩耍,他们同样也认识到了建筑包容性的一面。“真的,建筑的内容要远比我们想象的广阔,这种广阔和创新是无边的,我们不能停止进步和完善的脚步。”

  实习,更接地气的设计之旅

  学校里的学习让温子申以知识的角度去认识设计,而一次次的实习,则让他以更实际的角度认知了设计。在上海的建筑事务所实习,在北京研究院下属的工作室实习,在北京德国人开的事务所实习,以及去日本某明星事务所实习,不同地点、不同性质的工作环境,以及在工作中遇到的各种问题,都让温子申一步步地褪去学生稚嫩的外衣,对设计者的工作方式与工作态度有了新的定义。

  让温子申印象最深刻的是在东京一所明星建筑事务所实习的经历。“在日本,建筑师拿到的薪水是低于平均水平的,而且工作时间还非常长。但是他们对待设计工作的一丝不苟和不辞辛劳,是我远远没有料到的。”温子申的这番体会,源于他参与的一个夏威夷私人墓地的设计项目,在这个项目中,甲方要求在墓地上建造一块墓碑,并刻上已离世家族成员的姓名用以哀悼。

  简单明确的要求,让温子申一开始觉得这个设计很简单,而当真正跟着项目组的同事们着手做时,几乎刷新了他对设计的认识。“做设计前,大家先一起考察了墓地的周边环境,甚至连这块墓地的历史渊源都没放过,而这才只不过是刚刚开始。”后面的每一步都详细到让他震惊:“从墓碑如何与地面交接,是在地上铺草,还是用沙子,还是用白色的鹅卵石;再到墓碑的材质是青石还是花岗岩,如何打磨;甚至连在墓碑上如何刻字都讨论了一个下午,是横着刻,还是竖着刻,这个字刻多高,是和人一样高,还是低一点,好让人在看墓碑上的字时恰好是低着头以示哀悼等等。”

  就这样,每个不经意的细节都被设计组的成员无限放大,然后再共同商议决策。“意见达成一致之后,大家就开始画图纸,再做出3D图像,最后做出实体模型。”严格来说,建筑设计就应该按照这样的流程,可实体模型是个很耗费精力的过程,需要准备材料,再将材料进行锯切,粘贴等等,以至于设计工作中有一半的时间都耗费在实体模型上,也因为做实体模型的巨大工作量,温子申在以前的实际操作中也大都只做前两部分,“我开始体会到实体模型和电脑中的3D模型给人的感受是十分不同的,它要远比3D模型更接近建成后的效果。”在温子申以前的认识里,做设计类似于做一道主观题,这题目里有无限的可能,融合了逻辑与灵感。而在这里,做设计成了一道选择题,一定能找出最佳的匹配策略,而且每一种选项都是经得起推敲的。“他们对待设计的苛刻态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在日本,温子申领教了工作方式的苛刻,而在德国人那里,温子申领教的则是工作态度的苛刻。“除了对设计工作同样严格的要求外,设计工作同样需要遵守组织纪律,服务器是有权限的,命名是规范的,软件是统一的,操作方法是一致的,所有的文件夹都必须按照日期、名称、细节这三点命名,一点也不能少,顺序也不能乱。最开始我很不习惯,可这样做的好处也显而易见,当文件名、线型、图层、甚至建模的软件、方法等等都被妥善地容纳于同一种标准之中后,所有的人都可以迅速地了解和接手别人的工作,大家也可以迅速组成团队一起画同一套图。”正因为领教了这些苛刻,现在的温子申对设计的精度和效率也都有了很高的要求,如今的他做设计时会不惜花费时间精力,去追求完美和极致,建筑匠人的自我养成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

  对建筑的反思,始于脚下的万里足迹

  其实,建筑设计并不是单纯在课堂上学知识,在事务所学实操就够了的。建筑是一门艺术,还需要灵感、体悟和眼界。学建筑这五年里,温子申还去西方看欧洲建筑,去日本看东方建筑,在北京看皇家园林,在江南看文人景致。“别人去旅行都是看森林湖泊,吃当地小吃,而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看房子、看房子、看房子。”因此对于旅行,温子申和大多数人的收获也不同,“不去实实在在地亲眼目睹,亲手触摸一个建筑的模样、材质,是无法真真切切体会到那样的感动的。”

  说起建筑在东西方的差异,温子申讲起他在日本参观伊势神宫的经历。这个神社从7世纪开始,就开始实行“造替”制度,每隔20年重建一次。“那里有两块地,左右两边交替建造神宫。先是在左边有一座神宫,等20年期限一到,人们就把它推翻,开始在右边建造。等再过20年,又要推翻右边的,再在左边的地上建,然后如此往复。”如此一来,伊势神宫的年龄就成了问题,到底是20年呢,还是自7世纪以来的几千年?“现在东方人普遍认为是几千年,而西方人大多认为是20年,从中也体现出东西方对于建筑的思维差异,东方侧重于感性和人文,而西方偏重于理性和自然。”

  在这次参观后温子申体会到,东西方对于建筑的思维差异很大,一定要因地制宜,决不能生搬硬套。这个体会也很快在他的方案设计中得到了体现。某次项目要求温子申小组在南京老城南设计一座传统戏曲中心,也就是类似剧场一样的房子。由于老城南周围有许多居民,这就需要戏曲中心还能为周边的社区提供一些公共服务的功能。“说到剧场,我们最先想到的就是西方那些公共性强,形象好的建筑,但是那样的剧场和老城南的整体环境是格格不入的。在前期调研中,我们实地感受到了老城南居民们的生活习惯,人们都喜欢坐在巷子里聊天,或者在自家的院子里喝喝茶、打打牌等,所以我们希望新的建筑可以保留老城南人们的生活习惯和居住模式,因此最后的设计作品并不像现代剧场那样有恢弘的外表、大气的空间,而是由一些比较小的房子院子组成的,这样的建筑对于当地人而言会更亲切,更熟悉。”谈起对东西方思维对自己设计的影响,温子申说:“现在我不会单纯地以西方的视角去看待东方的建筑,而是更多地以东方的基点去解决东方的问题。”

  旅行时对于城市的体验和感受同样让温子申的毕业作品更经得起推敲。“其实设计场地本身是比较大的,本来我可以通过设计很多栋分隔开的房子去实现商业体育等不同的功能,这样还能让设计更加简单,功能上更容易排布,人流组织上也更方便。”而彻底推翻这个想法,源于他在日本旅行时对城市建筑的感受:“日本人很强调人在建筑中的感受,很多建筑师会将公共建筑的第一层架空,让人们可以有比较开阔的视野,再配合一些座椅、植被,让一层的公共空间更适合休息,适合社交。”温子申很认同这一点,他认为城市空间更需要一个开放而自由的环境:“如果我那样去设计的话,带来的后果就是没有足够的空地去建市民广场,去建环形跑道,人们也会觉得过于拥挤。我想将更多的公共空间留给城市,留给城市中的居民。即便商业体育综合体这个建筑会让我自己的设计更加复杂,排布更加困难,但我也愿意去挑战一下,因为只有从人的角度出发去做设计,才会是最优质的方案。”

  文/田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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