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定要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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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5-08-11 14:14
年轻的我们,在爱情的路上,谁不是义无反顾呢。
他说永不抛弃
鸭子喜欢隔壁班的松子粥,从高中时代就开始。
说来,松子粥除了成绩优秀,也不是什么高富帅。家里开个药铺,由妈妈问诊抓药,由姥姥收钱结账。鸭子不知从哪得知松子粥的姥姥爱打四川麻将,为了追松子粥,她暑假就拉着我去学,等我俩学得半通不透的时候,鸭子便开始带着我往药铺跑。
周末没啥生意,我们就将药柜前的结账桌朝屋子中间一摆,搬几个小凳子坐在旁边,开始哗啦啦地洗起牌。
牌桌规矩多,卡下家,顶对家,防上家。松子粥姥姥是老牌手,对付我们轻而易举,我打得慢,鸭子就凶我,松子粥不温不火,却总能擦枪走火地和牌,鸭子就不用说了,整个一搔首弄姿。几圈下来,我和鸭子都输了。
于是我咬牙切齿地瞪鸭子,鸭子咬牙切齿地瞪松子粥,松子粥无奈地看着姥姥。最后姥姥一挥手,今晚孩子们就在这儿吃饭吧。人老了以后都爱热闹,尤其是唯一的外孙松子粥还是个闷葫芦,姥姥就特别喜欢我们。来自四川的粥姥姥,最会做的就是川味菜。麻婆豆腐,棒棒鸡,咸烧白,得知鸭子还喜欢卤肉饭,粥姥姥又加了这道饭。于是后来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输了,我们就会留下来吃松子粥姥姥的拿手菜。
鸭子是第一个观察出这个规律的人,往后她开始频繁跑书店,回来总是抱着各种书,为了输得自然,她熬夜通读了所有口诀和技巧,目的是知道姥姥缺什么牌,故意放牌却不露痕迹。果然经过一番努力,鸭子成功掌握了局势,达到了目标:输得一塌糊涂。
玩完鸭子就会钻进厨房喜滋滋地向粥姥姥点菜。饭后,我们坐在松子粥家的屋顶上,夏夜微风吹着我们这帮即将高中毕业的少男少女,鸭子突然矫情地说,姥姥的菜,让我想起久远的事。我知道,鸭子来自离异家庭,由姥姥养大,后来姥姥去世她才被接去了妈妈家。另一个来蹭饭的同学说,爸妈双职工很忙,他的午饭都是酱油拌白饭。我啃着鸭干搭一嘴说,我想以后再也找不到这样好吃的菜了。说着说着,我们一个个开始抽鼻子。
松子粥看着我们几个小鬼,大手一挥,那架势跟他姥姥一样一样。“再差,还有我呢,我永远不抛弃你们。”
鸭子当场就震惊了,她跳起来也拍着胸脯说,我也不抛弃你们。可我分明听见她说,我也不会抛弃你,绝不会。
前所未有的默契
鸭子跟松子粥在一起了。
事情来得一点儿也不突然。高考后的暑假里,我们听着粥姥姥的吩咐去城西搬新柜子,途经一个巷口时,遭遇小偷,同学的新手机被抢走了,鸭子真像个鸭妈妈一样,冲在了前头,松子粥紧随其后,一个能跑,一个能打,小偷见大事不妙,扔下手机就死命逃。
俩人的默契程度,终于让石头松子粥也开窍了。
于是大学前的最后一个夏天里,此生最腻歪的一对恋人诞生,完虐了我们这些连初恋是个什么鬼都不知道的家伙。
那也是我见过鸭子最女人味的一段时期。为了便于整理,鸭子曾经恨不得剃光头,可她却在那段时间开始留长发,歪歪扭扭地学穿高跟鞋。而松子粥像个初尝禁果的亚当,嘴角含笑,满脸春风得意。
气势如虹的俩人,在麻将局上,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最后连粥姥姥也看不下去。老太太摇着头说,松子粥你给我死下去。
但纵使这样挫他们的锐气,依然阻止不了鸭子和牌。他们俩轮流上阵将我们打得落花流水。熬夜打了通宵,第二天他们仍然能活力十足地去爬山。
我们几乎毫不怀疑,他们是天生一对这个事实。
白粥没有了咸菜
虽然并非学霸,但我们都命好,考去了理想大学。只有松子粥,落了榜,去了第二志愿。在新环境适应不良的他,在第二个月时迎来了鸭子。
鸭子提着大包小包,笑得满脸傻气。
偏爱文艺的松子粥,重拾信心在学校办了个文学社。鸭子忙前忙后拉人拉赞助,把文学社搞得红红火火。后来比松子粥早一年毕业的鸭子,先去了邻市,投入了兵荒马乱的工作中。每月一半的收入都汇给了松子粥,自己住在员工宿舍里,吃泡面喝白开水。
最后一年暑假,松子粥没有找鸭子,独自去了一趟西藏。广阔的草原和一望无垠的天地,让松子粥想开了很多事,好的,坏的。
他回来后就向鸭子提出了分手,把鸭子汇给他的钱都还给了她,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情来得太突然,鸭子始终反应不过来。
那段时间里,她把所有能认识的人都联系了个遍。大家口径一致:不知松子粥在哪。直到鸭子找遍所有能找的地方,想过所有能想到的事儿,她才终于明白,没有其他事,她就是最大的原因。
认识鸭子的人都说,她怎么会越来越像个男人,只有我们知道,因为她身边没有了松子粥。没有了松子粥的鸭子,就像白粥没有了咸菜,永远不对味。
几个月过去,鸭子隐约知道松子粥去了哪儿,只是她不再追寻了。我们聚在一起打牌唱歌,小心翼翼观察她,那天晚饭后新闻里说,边境发生强震,周遭地区震感明显。
我们都屏息,偷偷在搜索里找伤亡名单。松子粥去的地方,就是那儿的某个山区小学。
那晚鸭子格外地平静,她刷完碗,铺好床单,早早睡了。只有跟她同睡的我知道,她一夜未眠。鸭子最后发给松子粥的短信是,如果你想我们当朋友,就只当朋友吧。那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啊。
乘风而来的女英雄
其实在消失前,松子粥给我们发过一条短信。他说,鸭子对他的爱,远远超过自己对她的。他感动,却也窒息,他想离开鸭子,看看别的世界。太浓烈的爱,会让人倍感负担。可那又怎么样,年轻的我们,在爱情的路上,谁不是义无反顾呢。
鸭子跟松子粥分开后第一次见面是在粥姥姥的葬礼上。
在此之前,找不到松子粥的日子里,鸭子曾无数次走过药铺,有次粥姥姥看见鸭子就忙拉着她回去坐,年纪大了的粥姥姥,开始记不得时间和人名,她问鸭子,你们最近学习忙吗,怎么不来药铺了。
鸭子低着头说,今天不是周末啊,周末我们就来陪你打牌。
粥姥姥眉开眼笑地说,别以为我真傻,你都故意给我放牌,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我们家粥粥。
鸭子默默点头,粥姥姥又说,其实啊,粥粥就是个闷孩子,有什么事都不懂表达,以后他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千万不要生他的气呀。
鸭子更加用力地点头。
那天回去后,她就销假去了外地出差,关于他们的一切好像都尘埃落定了,直到一年多后,粥姥姥肺结核复发去世,我们这群人才像散落在各地的支流,统统赶回了原地。
而作为家属的松子粥,也完整无损地回来了,他穿着厚厚的孝服,招呼着远方的亲友,身边有个小姑娘忙来忙去地帮着粥妈妈。我们都看出来了,那是松子粥在山区当义工时结交的新女朋友。
葬礼过半的时候,鸭子请假赶来。远远地看见她一步步走近,我们都不敢吭气。连分手都没有当面说的松子粥,看着被他折磨得骨瘦如柴的鸭子,不知道那刻,他心里有没有一丝的心疼呢。
松子粥的女朋友问我们她是谁,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女王。
我们心中的女王鸭子,像个乘风而来的女英雄。她还是那样简单粗暴地打着招呼,说买了好多副纸麻将,够老太太在天堂打好久好久了。
目光落在松子粥脸上时,鸭子只说了一句,节哀顺变。
我们不知道鸭子是如何熬过那段伤害最深的日子,我们也不敢去想,此刻站在松子粥面前的鸭子,是如何忍住冲动,没骂他,没抽他,没要一个理由的。鸭子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为粥姥姥上了香,大家去酒店吃解晦饭的时候,鸭子留到了最后,我去叫她,她坐在那儿,一个劲对我腹语,快扶我快扶我。
我慌忙去抓她的手,却摸到一片冰凉。
鸭子说,大门后面左转第二条街的巷口,有救护车在等。你快扶我去。那刻我才知道,借工作寄情的鸭子,半年前得了肝膜炎,她是在治疗阶段坚持赶来的。我扶着鸭子走出去的时候,她一再地回头去看粥姥姥遗像,我不知道那刻她在想什么,而我却想起了那年的夏天,我们在牌桌上斗智斗勇,下了牌桌,我们又相亲相爱。粥姥姥的川味菜,药铺里的麻将声,鸭子打有卤肉饭的嗝,松子粥边躲边骂的欢笑声,以及每个周末迫不及待奔向屋顶打闹的我们,松子粥说,我绝不会抛弃你们。
可你独独,抛弃了她。
先恋爱的人落了单
所有的人都教我们,要当爱情里的智者,可爱情就是蛮不讲理,是念念不忘,是锥心刻骨。爱情最没有的东西,就是理智啊。
然而最好的人,不一定是最适合的。最后站在松子粥身边的人,不是鸭子。
得知松子粥要结婚的那天,我和鸭子在鼓浪屿的海洋馆见到了大白海豚。就在当年所有单身的人都陆续找到伴的时候,最先恋爱的那个人,却落了单。
与18岁夏天坐在松子粥家屋顶不一样,26岁的我们坐在了鼓浪屿的旅馆天台,接到邀请电话的同学看我,我看低头擦酒瓶瓶口的鸭子,那么多的酒,没了粥姥姥的拿手菜,都显得可怜兮兮。
喝了半打生啤的时候,所有人都躺倒在了天台,断片以前,我听见鸭子喃喃地说:“姥姥,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她一个人就着夜色,说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