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不喜欢数字化的生活?

  • 来源:女报•时尚
  • 关键字:数字化,生活
  • 发布时间:2015-08-11 14:20

  连诗人都要用第一第二第三疼来描述世界,诗就完蛋了。

  朱一发穿着裤衩出门跑步的时候总是很担心,担心手机会掉,因为裤兜很浅。但朱一发并不想换成长裤。穿长裤跑步的人是不优雅的,就好比打擂台时要先把汗衫脱了,赤膊上阵,要是谁还没开打就先拿一条棉裤套上,就会给人一种很鳖的感觉。

  所以,最职业的跑步是把手机丢在家里,什么都不带。但那样就丧失了最大的意义——最重要的不是跑步,而是把跑步的数据记录下来。如果没有被记录,就等于白跑了。成绩不会显示在运动榜上,也无法得到众人的膜拜和点赞。就好比去参加一场永远都不知道成绩的考试,是没有动力去拿高分的。

  朱一发分不清自己每天坚持跑步到底是为了健身,还是为了记录数据。很多次朱一发已经下了楼梯,发现手机没带,又折返家中,并惋惜上下楼层的数据没有记录在案,就好比考试时做错了一道本来会的题,成绩被低估了。

  前天,北京的天气好得令人发指。(唯有“令人发指”一词才能表达这种天气的变态程度。)朱一发心里默猜:今天的空气质量应该是27吧。然后掏出手机核对。

  当掏出手机的一刻,朱一发突然把这种行动和每天晚上查看运动榜联系到一起,然后突然觉得很恐怖。这种恐怖源于,本来需要用身体去感知的一切,现在似乎都变得不那么确信了,一定要经过手机上数据的验证才能得到信心。于是朱一发觉得,自己的生活正跌入一个陷阱,所有的感觉都在数据化。看空气指数成为朱一发每天的生活必备。假如在好天气时不看看手机,似乎吸入鼻孔的就不是好空气而是错觉,就无法彻底地享有蓝天白云。

  从前,好天气就是好天气,是需要用身体去体会的。只有感觉,没有等级。但现在不一样,天气可以被划分为不同的等级,有“优”、“良”,“轻度污染”、“中度污染”和“重度污染”。当鼻子和毛孔的感受开始依赖手机,从前语文课本上诸如“空气像被过滤了,带着泥土的芬芳”之类的修辞就废了。不过,空气的确被过滤了,被口罩和防毒面具过滤了。

  当看数据成为每天的例行功课,一切诗意的联想和比喻都荡然无存。不久前,朱一发和几位诗人吃饭。饭桌上,一位诗人说起带状疱疹:“这是一种非常疼的病,在所有疼痛中排第三。”

  一位女诗人问,第一和第二疼是什么?是不是生孩子和痛经?本来,女诗人处处透露着豪爽的草莽气,这一问就把自己暴露了。更遗憾的是,诗人说,两种都错了。第一是牙疼,第二是癌症。这时,所有诗人一齐表示赞同。还有一位表情严肃地说,癌症的确疼,那口吻就像亲身得过癌症。

  朱一发不喜欢这种排序。这是对感性的亵渎。连诗人都要用第一第二第三疼来描述世界,诗就完蛋了。在朱一发眼里,诗人的表述应该是这样的:“真他大爷的疼!”

  这样,生活才充满无限可能性。譬如在打针时,当找不到血管的小护士在你手背上疯狂乱扎的时候,你不能咬紧牙关在心里估算这种疼痛大概相当于多少分,而应该嗷嗷叫出来,当一切都被数据化,救赎的空间就登时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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