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的吹嘘与反式吹嘘

　　社交媒体最新使用指南。

　　坦白而直接的吹嘘令人讨厌吗？——有点，不过似乎无伤大雅；简单认真的谦逊能让人获得好感吗？——大多数情况下，是的。

　　然而，一旦上述两者碰到一起，情况往往急转直下！——哈佛商学院的研究者告诉我们，当你试图用自怜、或者表面上谦逊的方式掩盖真实的炫耀意图时，这不啻是令人对你顿生厌恶的最佳捷径。

　　这样的行为现已有了一个独特的称谓，叫作“低调的吹嘘”（humblebrag）；牛津英语字典去年还收录了这个词条，对其权威的注释为：以矫情的谦逊或自黑、来试图吸引人们对其引以为豪的某方面事物的关注。事实上，在Facebook、Twitter和Instagram等社交媒体盛行的当下，低调的吹嘘者可谓越来越多见。

　　哈佛商学院的三位学者（Ovul Sezer， Francesca Gino，和Michael Norton）在今年4月发表合著文章称，生活中人们往往有两种基本的需求——引发关注、博得同情（或者中性地说，拾获同理）；“低调的吹嘘者窃以为他们的这种表达方式能两全其美，但事实上的结果却相反。”

　　三位研究者针对300多位受访者进行了调查，问询对于“直接吹嘘”与“低调吹嘘”的不同看法。结果显示，无论在什么情形下——不管是社交媒体上还是面对面的人际交流中——低调的吹嘘是最不受待见的表达方式。“（它的）问题在于两方面，一是吹嘘本身，二是矫情地掩饰，后者其实很容易被察觉、并被贴上不真诚的标签，”合著者之一、哈佛商学院营销学教授迈克尔·诺顿表示。

　　他进而阐述道，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低调的吹嘘者在享受“炫耀、但自认为并没有在吹嘘”的快感时，听者却早已对此产生消极的反应并心生排斥。与此同时，尽管在侵略性、直接性等方面男女性别差异表现明显，而在低调吹嘘的表现方面，研究样本并没有发现性别差异。

　　另外，即使在就业面试的场景下，直接吹嘘者也比低调吹嘘者更受雇主欢迎（相对而言！）。“总之，人们尊重抱怨，容忍吹嘘，却不屑低调吹嘘。”

　　事实上，略有些令人诧异的是，包括《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金融时报》等大牌主流媒体近来都对humblebragging现象作了不同视角的报道与剖析。说起“低调的吹嘘”这个创造性称谓，它还是NBC系列剧《公园和休闲》制片人与编剧、喜剧演员兼音乐人哈里斯·维特创造的。他甚至从Twitter等公共信息渠道收集了数百条荒唐的低调吹嘘实例，作为他创作的灵感案例，而且还汇集成一个“低调吹嘘名人堂”，连奥普拉在内的不少名人都上了榜！

　　低调的吹嘘之所以构成一种“现象”，背后的成因是多维度的。首先，经济疲软、社会生存压力的加大，无形中抬升了对“竞争力”、“自我价值的张扬”等元素的必要性门槛。

　　其次，低调吹嘘表现的惹人生厌也因为它相当于在宣告，在事业上的炫耀和人际间的情感纽带之间无声的较量中，前者无情地胜出了。只要看一下我们周围大量的真人秀节目，“我不是来交朋友的；我是来取胜的……”恰是真人秀为代表的当下文化符号的直白演绎。而在此情境中，许多在Twitter和Facebook上进行低调吹嘘的名人实际就在向其关注者优雅地告白：“你只是我的粉丝而已、不要以为我们之间是朋友关系……”

　　此外，低调吹嘘者也会自行寻找精神鸦片，他们或许以这样的方式慰藉自己：“我可没有在互联网上浪费我的整个下午；我发动了一场自动营销的伊斯兰圣战哦……”

　　无论其原因或背景，低调的吹嘘彰显了人们受自我推销驱动而表现出的激情和诡计多端。同时，低调吹嘘表现形式的多样化也折射出了动机和伎俩的广度。但不管如何，正如哈佛的诺顿教授所说，“（它）代表了不诚实，比直截了当的自恋更加糟糕。”

　　在社交媒体的推波助澜下，有另一种吹嘘比“低调的吹嘘”更值得被曝光披露，因为它更广泛也更致命。一位《金融时报》的资深专栏作家姑且给它起了一个新名字，叫作“第三方吹嘘”（thirdpartybrag），即通过别人发表对自己有利的言论。

　　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表达手法如今十分普及，原因有三：一是你不需要自己吹嘘，由此而引发的反感也最小；二是它听起来似乎十分客观；三是推特让其变得轻而易举——只需点击“转推”按钮，顿时让你显示出彬彬有礼的气质，并不失为一种很好地向他人表达感谢的方式。

　　更有甚者，似乎为了显摆低调吹嘘手法的多样性，反式吹嘘的风潮“underbrag”也早已悄然诞生。作家泰迪·韦恩就曾在Facebook上宣称：“为了向只宣扬成就（职业上的进步/度假/派对/精致大餐）的做法说不，我也将不无免俗地动用一种‘屌丝吹嘘’手法，间或地来张贴一些表明失败的事情，并用#failures标签加注。对了，为了躲避‘同情狗’的追逐，我一般会以朝气蓬勃的惊叹号来作为结束！”

　　话说到底，很多时候想一箭双雕，结果只能适得其反：如果想让你的朋友对你的表现进行赞赏，就大胆地那么做吧；如果想获得同情，同样真诚地表达吧。只要想一想两张泥泞的脸紧贴是啥样子；还有，想想不合身的内衣……就千万别将两个不搭的请求混合起来了。

　　托马斯·史班达 英国BBC制片人、之华媒体国际主笔；常驻欧洲、中东和中国从事媒体工作逾10年。联系：info@zhstudi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