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面对你的纯真

　　低头，不想回答，说什么呢？白色，已是我无法面对的纯真？眼泪慢慢流下来。什么时候，十八岁的女郎才能明白：生活其实不是黑白片，在黑与白的中间，永远是深深浅浅的灰色。

　　白色是什么？白色意味着什么？纯洁天真清纯……

　　表妹十八岁生日的这天，我陪着她逛街，一眼看中了一件白色的大衣，领口毛毛的，挂在模特身上，有点像我十八岁时做过的一个梦，美美的，纯纯的。

　　一个劲地鼓动表妹将大衣买下，她却摇摇头：“白色是乖乖女穿的颜色，我哪儿是啊。”

　　呵呵，这话说的也是，表妹，课堂上老师的罚站常客，次次叫家长不敢回家，我被她当做老妈叫到学校挨老师训不知有多少次了。若非脑子还算聪明，也就问题学生一个。

　　看我不吭声的样子，表妹眼珠一转，主意来了：“表姐，你买一件啊！你皮肤白，气质好，穿白色一定引人注目。”

　　我白了她一眼，白色，那是十八岁二十岁才能够Hold住的颜色，而我，今年已经三十八了。

　　也不是没有穿过白色的。二十岁的生日，曾收到平生第一件贵重的礼物，一件白色的纱裙。

　　是他送的，那个我不想再提的名字。

　　那一年，他已有三十八。

　　我们之间，足足相差18岁的年纪。家庭的反对，世俗的偏见，一切注定了这是一场绝望又无望的恋爱。可是，我偏偏爱上了他，深深地。

　　他经营一家公司，经济条件甚为不错。别看这条纱裙只是简单平凡的款式，可却是国际上最流行的品牌，那价格足以相当我一年的工资，年轻的我认为这就是他足够爱我的证明。

　　浅薄吧！但，年轻时的爱情，往往就是与浅薄、愚蠢、轻信与痴情挂钩的。

　　麻烦的是，我有一个固执而爱我如命的母亲。不知从哪里调查出来的，他的私生活至为复杂，结过婚，又离过婚，又结婚，又离婚。而且，在与我交往的同时，他还同时与几个女孩来往着。

　　这些，都是一个母亲正常的担忧与顾虑吧！如果换作二十年后的我，应该能够理解。

　　可是，年轻，一切的错误都是因为太年轻啊！

　　我激烈地反对母亲，甚至当着母亲的面，换上那条他送的白色纱裙，对母亲冷冷地说：“你不用再担心了，我，今天就要去与他领结婚证。”

　　母亲抓住我的手腕，以死来威胁。可是，这一切都换不回我的心了，我的心早就扑在这个男人身上，纵然前面有高山深海，也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婚后不到一个月，我就将这件纱衣收起来，从此不再穿。

　　他问我，我没回答，其实，我是想起了母亲的预测，真是太准了。嫁给他，等于嫁给了复杂纷乱的生活。他与别的女孩子，不止一次被我撞见在宾馆里开房间。

　　而我的母亲，在我们婚礼当天去世，死于心脏病。

　　我以前是从来不知道母亲有心脏病的，我以前也从来不知道，原来，爱是一种这样大的力量，恨也是一种这样大的力量，它们足可以摧毁一个健康而生机勃勃的生命。

　　葬礼是在婚礼后接着举行的。那一天，我穿一身黑色，脸色煞白，映在黑衣上，简直觉得凛冽，恍惚雪落焦炭，谁也容不得谁。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吧，我开始习惯穿黑，潜意识里觉得这是在替自己赎罪。如果自己，没有用那样明亮耀眼的白色来激怒母亲，也许，母亲不至于会死于心碎。

　　就这样又过了十年。

　　时光改变了许多东西，离开他，与他离婚。而他呢？他的生活永远纠缠于几个女人之间。

　　而我，永远失去了至爱我的母亲。

　　是报应吗？我不知道，只是明白，再黑的颜色，也洗不去自己曾经的幼稚与天真，洗不去因为倔强与冲动犯下的弥天大错。

　　而这，都已经是十年前的故事了。什么叫做花开花落，什么叫做云卷云舒，只有有过故事、有过经历的人才能知晓。

　　现在的我，只有笑笑地对表妹说：“算了，我怕白色，给我选件珠灰的吧！”

　　表妹愕然，颜色也会让人怕？

　　低头，不想回答，说什么呢？白色，已是我无法面对的纯真。

　　眼泪慢慢流下来。什么时候，十八岁的女郎才能明白：生活其实不是黑白片，在黑与白的中间，永远是深深浅浅的灰色。

　　（编辑 凤池）

　　■文 李晓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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