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强 得益于艺术,也助力艺术

  • 来源:mangazine精英
  • 关键字:李晓强,艺术,人生
  • 发布时间:2016-01-21 15:25

  李晓强认为他只是心安理得地做好了分内的事情,而他对自己的定位是“当代艺术的润滑剂”。

  “你们赞美什么样的精英,这是很重要的……”李晓强话音未落,小女儿走过来仰着头,一脸稚气地问:“爸爸,你为什么要皱眉头啊?”

  李晓强赶紧把蹙眉舒展开了:“爸爸想问题的时候就皱眉头。”

  “皱眉头不好。”小女孩因感冒而声音虚弱,但一脸认真。

  “好,我争取不皱了。”李晓强大笑起来。

  那是2015年10月底的一天晚上,我们刚从餐桌上移步客厅,李晓强—中包国际的老总、朝堂艺术品中心的创办人、一位热切的艺术赞助人、艺术园区投资者,以及三个孩子的父亲,正从他简略的人生往事中论及“精英”“中产阶级”,以及“人生的意义”。

  “年轻的时候,父辈对我们的教育就是要做一个精英,要做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但是随着年龄增长,阅历增加,总感觉儿时的梦想和长大了的理想是两码事。”他说,“我们儿时的梦想是‘让红旗插遍全球’,但现在更重要的是为人处世,‘与人为善,讲究付出’—这也是父辈教导我们的。”

  默默地支持中国当代艺术家,也默默地支持太太的“太太的客厅”,“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李晓强始终推崇“当自己的物质生活满足到一定程度以后,如何去回报他人和社会”—这听起来是老套的主流价值观的说辞,但也许真实地反映这个已过耳顺之年的人的心声。

  得益于艺术家,也回报他们

  如果单看相貌,李晓强远比他的年龄显得年轻。这个湖北男人轮廓硬朗,脸上看不出多少肌肉松弛的迹象,与人交谈时常常眼睛微微眯起,展现出长而远的笑容。

  他的父亲是湖北十堰当地的一个中学校长,叔叔是艺术院校毕业的高材生,爷爷在民国时期是政府里的文官,“当然,都算不上名家,谈不上声名显赫”。但在“文革”时期,他们是被打倒的对象,父亲是“最大的走资派”,受很大的折磨。

  1962年出生的李晓强,由少及长,经历的是中国近现代史上动荡的尾声—“文革”结束,改革开放接踵而至,经济复苏,社会开明,像李晓强这一辈或平凡或非凡的中产阶层因此涌现。“我们这一生,过得算是丰富多彩,这是我最大的感受。”虽然还未到“总结人生”的阶段,但既然我问到他如何评价过去半个世纪的人生,他便如此说。“试想一下,欧洲最近400年的历史,新中国在短短的60年就全部经历,历史跌宕起伏,但对个人而言也是一种体验。”

  1983年,李晓强考上湖北艺术学院,就读工业设计专业。1987年,这名毕业生机缘巧合考入外经贸部,从此走上一条与他的艺术家朋友们截然不同的道路:从事出口产品的包装设计,直到多年后创立中包国际展览有限责任公司,带领中国企业到国外参展办展,或将国外的企业引进到中国来。

  但他从未与艺术真正脱离关系。在北京,他是湖北美院师生的“联络人”,“元老级”的艺术家、他的老师尚扬1990年在中国美术馆办展览,“来之前就呼我的BP机,我就跑去帮忙。我们算是在北京工作的老毕业生,他来北京办展览,我帮忙是理所当然。”李晓强忽然感慨,“这一晃,多少年过去了。”

  不仅如此,李晓强还是年轻艺术家的伯乐和饭桌上的金主。经历过“85新潮”而日后成为明星式的艺术家,他多半熟稔,王广义、张晓刚、方力钧、岳敏君、大刘炜……远在他们“大红大紫”之前,李晓强就已经是他们共同的朋友。“1995年我来到草场地做一个车间,那时候就有意识地挂了一些他们的小画,经常邀请他们来吃饭、打牌、玩儿,我后来做艺术园区,说白了是经不起他们的‘蛊惑’,逼着我转型,从经商和做国际会展,到更多地进入艺术的行业。”

  90年代初期,中国当代艺术市场还没有兴起,自由艺术家们基本上都是穷光蛋,而李晓强则已经是国家干部,“天之骄子”,除了工资和福利,他还接一些外快,商业设计方兴未艾,他的外快一个月收入几万块钱,常年包着一辆皇冠车当的士,抽洋烟,喝洋酒,天天请艺术家们吃饭。

  在当时,瑞典人乌里·希克已经开始有计划地收藏中国年轻艺术家的作品,2000年之后更是大规模购入,成为中国当代艺术最重要的收藏家之一。然而李晓强似乎错过了这个好机会。“那个时候宁愿花几千块钱请吃一顿饭,也不愿意花几千块钱买一件作品。”现在想起来难免有些后悔,但当年哪里想得到,那帮艺术家后来竟能在拍卖场拍出成百上千万乃至上亿的天价,而且,“心想我那两居室也堆不下,甚至他们自己都劝我别买—买画干嘛呀?有时候‘斗地主’赢了,人家没钱了,说拿一张画来抵,我说别别别,欠着欠着,就都是这样的。”

  抛开今日艺术圈对资本的迷思,回想当年,那显然是一个令人怀念的时代。“那时候艺术家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到吃饭时间,听说哪儿哪儿吃火锅了,赶紧乌央乌央地过去,顶多家里有半瓶酒提过去;但是一旦画起画来,全都忘了吃饭。”那是他眼中“真正的艺术家”该有的样子。

  “我得益于当代艺术,所以对这些当代艺术家们也一直抱着感恩的心,这也是为什么我在这个圈子里,被大家公认有着好人缘。”李晓强说。今年他本来想搞一个“85美术”的回顾展,30年,30个艺术家,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做一场小小的纪念性展览,搞成一个小小的party,后来一看,湖北、湖南、广东、浙江、上海,到处都在做,他不想搞得那么隆重,又因为忙,最终搁置下来。“我这些年逐渐学会放松、放松再放松,那是我向往的一种生活状态。”

  与曾梵志心照不宣的友情

  从1987年起,李晓强在中包国际干了28年,从股权改制,到成立自己的朝堂艺术品中心,成为中国当代艺术圈里一位重要的幕后推手。与其在艺术圈内的口碑相比,李晓强在圈外的名声实在过于低调,对于大多数公众而言,他甚至是默默无名的。

  2005年,李晓强盘下草场地村里的十亩地,开始设计和建造艺术园区,从地下三米深开始打地基,请最好的建筑师设计建造;两年后261号院的园区启用,也开风气之先,让草场地成为今天北京最重要的艺术区之一。在261号院里,除了他自己的朝堂艺术品中心和香格纳画廊,还有ARTMIA和曾梵志的工作室—后者就隐藏在香格纳画廊的背后,若无引荐,外人多半进不去这个不起眼的院子—实际上,大多数试图探访曾梵志的媒体,都会被李晓强先“挡”出去。

  1991年,曾梵志从湖北美院毕业,1993年从武汉移居北京,最初在三里屯租了一间低矮的农民房,屋子里生着煤炉子,做饭取暖都靠它。当时李晓强在三元桥附近的幸福大厦上班,因此帮着曾梵志在三元桥附近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两人都单身,是校友又是同乡,“一个星期可能有四五天在一起”,谈论艺术。

  我问他,如今是否还会和曾梵志一起聊艺术,或者回忆过去,李晓强说:“当然聊艺术,但不太回忆了,没时间。”2015年11月6日,曾梵志首次在纽约高古轩画廊举办个展,采访期间“他那边是忙得一塌糊涂”,而李晓强则打算飞去纽约捧场。多年来的交情,按照他的说法,早已到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程度。

  在他看来,曾梵志最可贵的是保持了艺术家的自觉。作为世界顶级画廊高古轩的签约艺术家,曾梵志理论上已经和那些被历史盖棺定论的艺术大师们站在一起。李晓强说,“梵志也很争气”,“他是说得少,干得多,一听到有采访就往后缩;也很少有艺术家像他那么勤奋,即便现在这么出名了,依然从早画到晚,而且不好的画他会毁掉”。此前我们约访李晓强时,他一直婉拒,即便见上了面,开口就说自己不是合适的采访对象,而应该听听曾梵志怎么说。“如果让我公正地来评价他,我会说,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根植于土地的梦想

  李晓强从1994年开始陆陆续续地收藏中国当代艺术家的作品,进进出出之余,如今家中还有二百多件艺术品,从最亲近的曾梵志,到魏光庆、郭伊林、刘吉西、叶永青、黄志琼、黄永玉、李继开、罗苇、姚远……再到刚出道的年轻艺术家。他的客厅里挂着曾梵志早年的《面具》,他在朋友圈里则不时分享女儿们争相画的画,这和名家们的作品常常构成一种有趣的对应—从窘迫困厄到和平富足,时代在变,社会在变,对美和艺术的热爱一脉相承。

  “我认为艺术品收藏是世世代代的事情,是留给下一代去审视的,你不是去淘宝,不是去赌石,那样做,你就没有传承,没有积淀。”他说。

  1980年,李晓强在北京当兵,当的是最苦的基建工程兵,参与从西直门到前门的地铁建设。两年半的时间里,有一年半都在干体力活,直到后来因为会画画,被抽调上去当文书,写东西,画墙报。

  有一年部队里放内参电影,讲的是日本的手工艺人,穿着干干净净的素服,在干干净净的院子里,烧很素的陶器,但感觉每一件都是艺术品。20岁的李晓强在心里对自己说:某一天也要有一个自己的院子,根植于土地,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

  二十多年过去,“显而易见,我现在已经实现这个梦想了。”如今他还想在湖北老家也找一个这样的院子,里面种菜,制作大型的东西;太太在云南跟叶永青他们搞的文化园区,他也想要一两亩地,建一个工作室。小时候他妈妈说他是小炉匠,天生喜欢敲敲打打,他还有个工具箱,父亲要钉个钉子还得到他工具箱找工具,从小学到中学,只要带铁的废品他都愿意捡回来放到床底下,没准哪天能用上。“我就是特别喜欢用手去创造新的东西”,所以上大学的时候才会选择工业设计,到了草场地又租下几十年的土地,自己盖房子,将之嫁接在当代艺术上。

  “非要定位,我们就是当代艺术的润滑剂,承上启下,不需要很光鲜,不是高大上的策展人、批评家,但是每个大型的展览我们都融入,出席。”李晓强说,“我见证了中国当代艺术从没有市场到有市场,再到被国际认可,而我只是心安理得地做好了我分内的事情。”

  李晓强 艺术赞助人、艺术园区投资者,中包国际展览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朝堂艺术品中心创办人。

  文|曹若屈 图|赵卫民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