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后不与君同梦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是世界上最早掉入巴别塔图书馆幻梦的人。

  在他的启发下,无数爱书人都长出了蝴蝶的翅膀。

  为表谢忱,我们特意准备了一条来自清晨的长椅,请博老先生上坐。

  就在那儿,他遇到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对面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一身红衣,瞪大着眼睛看着我。

  我盯着她那双童话般的小鞋子,她却没有如我所愿地摇晃起小脚丫来。

  当时我正在地铁里读博尔赫斯的短篇小说《另一个人(西班牙语:El otro)》。这篇小说的中文版,与博尔赫斯的其它短篇汇集在一起,“全名”唤作《沙之书》。但这位红衣小女孩的大眼睛提醒了我:后面的所有篇目都不必再读。

  生命中居然出现了“另一个人”,这已经是最不可思议的事了。

  “您就是博尔赫斯”

  博尔赫斯在某个清晨的某条长椅上,遇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他听见了对方在吹口哨,哼的正是自己当初最喜欢的那首曲子。博尔赫斯于是上前打招呼,确认对方的身份。果然,两个人同名同姓,同样来自阿根廷。唯一的不同是,博尔赫斯认为他们在1967年的剑桥,对方却坚持自己身在日内瓦罗纳河边的一条长椅上,用的正是“我的声音”。

  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对方正在读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博尔赫斯也印象模糊了。他不得不举出一个个暗藏于巴别塔图书馆里的细节,来向自己的影子证明两个人是“同一”的。

  西出阳关无故人

  但最终,两个博尔赫斯选择了向彼此道别。

  两个人约定第二天在同一个地方再见,却都没有赴约。

  博尔赫斯分析说,对方见到自己时应该在梦中,而自己当时在清醒状态。因此,对方把自己忘了,以至于当他变老时,却想不起年轻时曾经见过一位自称是博尔赫斯的老先生。

  上面这句话很绕,就像一条蜿蜒的宇宙之蛇,但你一旦掉进那个故事里,就会明白,一旦故事结束,所有的蜿蜒都会被再次遗忘。

  不过,博尔赫斯并没有解释清醒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应约再见。

  更深烧烛照谁影

  答案大概就在这一句里:“对于不可能而又千真万确的事情的恐惧,把他吓住了。”

  我们很难想象,一个人会怀着冷静的心情与活生生的过去二次相会。迷惑呀!见到一个和年老的“我”五官相似却满脸阳光、长于引经据典却只能写出幼稚诗句的自己,怎不会对自身的存在感到困惑?

  大概是因为这样,博尔赫斯并未再次直面这种困惑,而是选择了沉思:以此刻的自己为基底,仰望鳞片闪闪的星球,对那次邂逅进行回忆。对于他和他的影子来说,这样的联结方式,显然更加稳妥。

  镜子的N种存在方式

  对于总是见到一个个“他者”的人类来说,生命已经够奇怪了。所以,我们常会在地铁里邂逅对面的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对方肯定在想:“对面的这个人为何存在呀?”

  但好在,ta看到的我或你,和ta长着不一样的脸孔。这样,生命的终极问题才被巧妙绕开,不会像晴天霹雳一样击中ta的所有:“我怎么能看到自己了?我究竟是谁?!”

  而有时候,两张不一样的脸孔,却会在交汇的眼波里找到同一只船。在《沙之书》的另一个短篇《事犹未了》里,“我”就勇敢地和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结合,只是为了“知道她是谁,是怎样的人”。

  当然,我们都知道,当日子久了,两张脸越长越像,变成所谓的“夫妻相”时,“我”又会再度感到茫然了……

  文/林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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