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死亡秘道 探险新藏高原火山口

  • 来源:环球人文地理
  • 关键字:探险,西藏,青藏高原,普鲁村
  • 发布时间:2011-08-25 14:17
  昆仑山的漫漫黄沙路

  晚上,两辆越野车载着9名探险队员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到达于田县,当地的麦乡长给我带来了一个名叫苏来曼的维吾尔青年,他是阿羌乡普鲁村人,由他担任探险队进村的向导。第二天,我们离开于田县城,向西南方向行驶了十来公里之后,到达兰干乡,再沿着乡村公路向南行进40多公里,就来到了克里雅河的渠首,而乡村道路也在这里到了尽头。在向导苏来曼的指引下,我们顺着车辙向着昆仑山前山的冲击扇地带驶去。

  这一带气候极其干燥,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从渠首进入普鲁村的路,是1950年解放军进藏时铺设的一条简易公路,长度约40公里,高差约1000米。由于半个多世纪以来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南扩,大部分路面都被风沙掩埋,在这种极端恶劣的道路上,我们不知道挖了多少次沙,车才能够前行。

  我们一直沿着克里雅河的西岸南行,进入前山的丘陵地带时坡度加大,顺着山势修建的盘山道多处地段被流沙掩埋,形成了一个倾斜的路面。在这种路况下,四缸越野车显然力不从心。当头车2020吉普行驶到一个急转弯处时,发现路面被风沙掩埋,形成了一道很大的沙梁。越野车几次冲击都没有翻越过去,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路,每当问到苏来曼时,他给我的回答总是一个肯定的手势。苏来曼指着2020吉普说:村子里的人进出山都坐这种车,这是进入普鲁村唯一的路。正当郁闷的司机老甄从车上往下卸行李时,从普鲁村下来了两辆破旧不堪的2020吉普,停车后从车里下来了至少20个人,其中一辆车的后工具箱里还装了一只大绵羊,见此情景我们都瞪大了眼睛:“这车怎么这么牛呀!”老甄过去细细打量了一番普鲁村的2020吉普,回来神秘地说:“那两辆车都增加了钢板,而且都是原厂制造的车”。

  我们探险队曾驾车去过阿尔金山,穿越准噶尔盆地,大都是在没有路的高原戈壁上越野,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糟糕的路。通往普鲁村的区区40公里路程,整整折腾了我们6个半小时,可以说这是新疆最难走的路。

  普鲁村深藏于塔克拉玛干沙漠南沿昆仑山前山之中,源于昆仑山的克里雅河谷蕴藏着沙金,世代居住在这里的维吾尔人主要以淘金和放牧为生,因而村子得名“普鲁”--维吾尔语意为“钱”。由于进出普鲁村的交通极为不便,村民们几乎很少与外界联系,我们的突然闯入成了村里家喻户晓的头号新闻。虽说普鲁村是昆仑山前山中最大的一个村落,但全村1000多口人几乎都不懂汉语。正当我们急得团团转时,苏来曼带来了一个在乌鲁木齐上汉语学校的小孩。

  普鲁村在历史上也是进入西藏的门户,从这里到西藏有一条高原秘道,几个世纪以来,这条秘道曾在军事、商务和民间交往等方面发挥过独特的作用。1950年5月,为了进军西藏,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军独立骑兵师和于田的数万民工开始在这条高原秘道上筑路,到1951年11月,铺设了伸向新藏高原野马滩的169公里路基。西藏和平解放后,筑路也就停止了,据普鲁村的老人讲,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汽车从这里通过。

  普鲁的村民得知我们专程从乌鲁木齐来看火山,都不可思议地摇头,认为我们在这个季节不可能到达火山。晚上,我们通过翻译好不容易说动了依塔洪和阿曼两位向导--他俩在十几年前曾给日本NHK探险队带过路。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又出高价租用了3头毛驴,用以驮运探险队的帐篷、食品和燃料。

  严寒下缓慢前行

  在严冬,昆仑山的气候极其寒冷,我们离开普鲁村时,正赶上这一带普降大雪,气温一下子降到了零下20℃以下。出发前,我们根据地图拟定了详细的行程,计划第一天赶到苏巴什,地图显示从普鲁村到苏巴什直线距离不过30多公里,根据以往的徒步经验,是没有问题的。

  离开普鲁村南行6公里,就到达了地图上标有“阿拉叫依”的山口,这里河谷纵深,地势险要,是通往青藏高原的必经之路。在山口的高台处有一个干打垒残墙围成的大院,院内有十几间土房,这是南疆边陲的一处军事要塞,自清代起就有驻军,一直延续到民国时期。

  离开阿拉叫依要塞,由于唯一的一座木桥坍塌,我们不得不沿着陡峭的山路绕行,海拔也开始急剧攀升。望着脚下几百米深的河谷,让人心惊胆颤。傍晚7点多,天空飘起了雪花,队伍翻过几道海拔3000多米的山梁后,下到了海拔2800多米的普鲁河谷,再往前就是海拔3600米的小达坂和海拔3700米的琼达坂。站在谷底仰望前方,达坂上隐约可辨的之字形小径一直延伸到云雾之中,给人一种“天路”的感觉。向导告诉我们,翻过前面两个达坂至少要一天时间,我们只能在谷底扎营。当我用GPS测量时,发现今天我们用了10个小时才走了不足8公里。看到这一数据,队员们都非常沮丧,这和我们预期的目标相差太远,照这个速度,我们要3天才能到达苏巴什,按计划准备的食品根本不可能到目的地,于是我开始对我们的计划产生了怀疑。向导依塔洪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和阿曼商量后,决定连夜赶回去带两只羊回来。望着两位向导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我们被他们的淳朴和善良深深地感动了。

  风雪交加,部分队员折返

  虽说3头毛驴驮了全部的集体装备和食品,但每个队员负重都在20公斤以上,沿着克里雅河谷陡峭的山崖连续攀越两个达坂后,队伍又下到了布满冰瀑的谷底。雾气笼罩的河谷格外的阴森寒冷,队员们饥寒交迫,体力也到了极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昆仑山的寒冷让人难以忍受,白天时而阳光普照,时而寒风凛凛,气温一般都在零下20℃,而夜里气温会降到零下30℃以下。

  一夜的飘雪给昆仑山披上了银装,极度寒冷。第二天早饭后,按照向导的意见,所有队员开始在冰上撒沙子,给毛驴铺路,否则毛驴无法前进。连续的铺路、涉水,行军速度慢得像蜗牛似的,队员的体力消耗也很大,经过近10个小时的攀登,下午6时,队伍到达了名叫萨郎开来(维吾尔语意为“傻子来”的地方)的峡谷,这里海拔4100米,前面的路变成了一线天,从两侧陡峭的悬崖上脱落的巨石布满了只有几米宽的谷底,河水跌落在谷底,形成了一个个数米高的冰瀑,这时天气突变,风雪交加,两个向导示意毛驴不能再走了,如不及时返回,3头毛驴就会死在这里。

  望着从毛驴上卸下的物资,大家心里都在犯怵,按照现在的速度到火山口至少还要4天时间,更何况还要带上这些装备。

  雪更大了,探险仍要继续,我挑选了海狼、小马、四野、西锐4名队员继续前进,向导依塔洪被我们的勇敢所感动,愿意与我们一同前行,让向导阿曼牵3头毛驴带小雨、老褚、老刘、老董返回。为了减轻重量,我们在此埋下返程的部分食物及燃料,多余的物品全部带回去。我们继续前往火山的5人不得不分担了两只羊的肉,使得每个人的负重达到35公斤以上。

  出发没多久,河谷开始变得越来越窄,站在谷底仰视,河床变成了一条危机四伏的“一线天”,两侧峭壁上脱落的土石不时砸向谷底。我们拼命地向上攀爬,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门关。

  途经晦气的死人沟

  走出一线天峡谷后,河道渐渐宽了起来,在河道东侧的一块平坦地上有许多用石头垒成的坟墓,墓上没有任何碑文和能证明死者身份的标记。让我们百思不解的是,在一座黑色大山的下面,有几十堆垒得很规整的铁矿石,少说也有几百吨。听向导依塔洪说,这些坟墓都是修路和开矿的人留下的,当年正是大炼钢铁的时代,他们肯定是指望着道路修通后把矿石运出去。

  海拔越来越高,气温越来越低,走在前面的向导依塔洪瑟瑟发抖,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避风。当我们还没到他面前,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在一块巨石下的缝隙里,放着一具死亡不久的尸体,衣服还完好,骨肉也没有完全分离,在周围十几米范围内,还有一具被肢解的人骨。听依塔洪说,一年前,3个去火山口探宝石的人,翻过达坂到青藏高原后,一个人得了高山病死在高原,剩下的两个丢弃了所有东西往回跑,在这里一个给冻死了,另一个被狼吃了。看着洞里死者狰狞的面孔和被狼扯得遍地都是的尸骨,我们顿时感到一阵恶心。离开时,队友四野在大石头上放了9块糖,代表我们9名探险队员虔诚地给死者鞠躬。

  为了远离晦气的死人沟,我们一直行进到天黑,晚上在海拔4200米处的石崖下扎营。第二天天还不亮,向导依塔洪就拉开了我们帐篷,说是晚上他的腿痛得一夜没睡,要返回去。望着他那冻肿的双脚,我又能说什么呢?大伙急忙起来,给他烧了点热水,我们给了他药品、线袜和冲锋衣,临别时四野又把仅有的西洋参给了他。

  望着依塔洪远去的背影,我们既难受也担心,祈祷他能尽快赶上昨天返回的队伍,安全地回到普鲁村。

  进与退的抉择

  离开普鲁村第四天的下午,我们终于到达了苏巴什,卫星导航仪显示:从普鲁村到这里直线距离27.8公里,计划中的一天路程,我们竟然几乎马不停蹄地走了4天!

  苏巴什海拔4220米,在两条河道的交界处。当年修筑的路基一直延伸到此,这里有许多废弃的院落和石头垒成的房屋,据说是当年筑路大军的前线指挥部。我们在一座没有屋顶的石屋中支起了两顶帐篷。根据卫星导航仪测算,从这里到火山口直线距离还有31.8公里,这意味着我们4天走了还不到一半的路程。

  离开苏巴什,沿着布满卵石的干枯河床南行两小时后,我们又进入了一个由彩色沙岩山构成的峡谷,峡谷两边的砂岩呈现出千姿百态的造型。峡谷的坡度很大,海拔急剧地升高,前方几公里处就是让人谈虎色变的硫磺达坂。据说当年部队在这里测绘时,硫磺气味很浓,所以取名“硫磺达坂”,而当地维吾尔人把这一达坂叫“依斯达坂”,意为“有瘴气的地方”。硫磺达坂位于青藏高原的北部边缘,海拔5114米,翻过达坂就进入了青藏高原平均海拔5000米的乌鲁克库勒盆地。

  这是我们离开普鲁村的第五天了,海拔也升高到了4710米,离村子至少有80公里。晚上,我们5个人坐在帐篷里,神情异常严肃,大家心里都明白,要想翻过硫磺达坂到达火山口,来回至少还要3天时间,要在平均海拔5000米的高原上负重行走60公里,一旦翻过达坂后身体出现问题,无人援救,后果不堪设想。

  一夜的寒冷和缺氧,使得本已感冒的海狼开始咳嗽,出现了高山肺水肿的病兆,情况十分危急,我不由分说让队员西锐护送海狼迅速返回,四野看我和马玉山坚持要上,怕我们难于应付突发事件,坚持要和我们一起上去。短短6天与两批队员痛苦地分手,使我的心情更加沉重。

  最后3名队员登上火山口

  第六天,我们3人历经艰辛翻过了硫磺达坂,踏上了海拔近5000米的高原盆地,沿着当年筑路大军铺设的路基向火山走去。路边是满目荒凉的沙砾,没走几步就能看到一具具骆驼或毛驴的白骨,不难想象当年解放军为了进军西藏所历经的艰难困苦。我们到达阿其克库勒湖时天色已晚,气温也降到了零下28℃。

  离开普鲁的第七天,我们冒着零下30℃的严寒,从冰面上跨过了7公里的阿其克库勒湖面,终于踏上了火山地带。当地人将这一带叫“喀拉塔什勒克”,意为“黑石滩”,这里分布有11座火山锥,其火山熔岩面积达250平方公里。在其南边有几座海拔6000多米的雪山,高山融雪滋润着冬季的“黑石滩”,这片肥沃的土地上长满了一尺多高的针毛草,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片金色,成群的野牛在悠闲地吃草,似乎丝毫不戒备我们的到来。

  越过黑石滩,下午4时20分,我们终于登上了阿其克库勒火山。阿其克库勒火山是这一地区最大的火山,它呈梯形,远在硫磺达坂上就能看到它。据记载,1951年5月27日上午9时50分,这座火山再次喷发,它一度也标志着中国唯一的活火山在青藏高原诞生。火山直径约有100米,深约60米,像是巨大的砖瓦窑拔地而起,火山顶部有一个向南开的口子,当初的岩浆就是从这个口子流出,形成了巨大的火山舌。火山口的底部犹如巨大的锅底,四周分布着许多熔岩洞,火山岩的红色和黑色山石如铅浇铁铸一般阴森凝重,在锅底坑和熔岩洞附近,狼粪和啃剩下的动物尸骨随处可见。

  阿其克库勒火山被命名为“乌鲁克库勒盆地一号火山”,1951年《新疆日报》对它进行过报道。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中国科学院对青藏高原进行了第五次科学考察,虽然当初所说的“冒烟”和“响声”已无从查实,但从火山黑色玄武岩的风化程度分析,1951年的那次爆发至少没有岩浆喷出,这座火山爆发的准确年代和强度至今也难以定论。

  当我站在海拔4921米的火山口上,环视四周的皑皑雪山和明镜般冰封的湖泊,心情百感交集。整整7天,135公里的艰难跋涉,我们走进了昆仑山的怀抱,来到了火山口,了却了十几年的心愿。在我们将要离开时,我们默默掏出了9块水果糖放在火山口的最高点,虔诚地祈祷愿昆仑神保佑我们9名队员都能平安地回到普鲁村。还好,前面两批回撤的队员都安全地返回,我们3人离开火山后,用尽最后的力气翻过硫磺达坂,3天后也返回了普鲁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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