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在欧盟中的棋难下

　　刚刚过去的2011年，欧洲大陆主权债务危机肆虐，隔海相望的英伦三岛同样有点烦：火光冲天的伦敦骚乱、声势浩大的反养老金改革大游行，加上否决德法为加强财政联合而倡议的修改《里斯本条约》所造成的孑然一身，颇有些内外交困的味道。

　　2011年8月，“阿拉伯之春”似乎传染到了伦敦托特纳姆，点燃了伦敦骚乱的烽火，并迅速蔓延。让人错愕不已的是：在打砸抢的骚乱人群中甚至闪现出2012年伦敦奥运会形象大使这样的中产阶级子女的身影。让人不禁发出英国怎么了的疑问。

　　究其深层原因，一是经济衰退、失业高企、债务蹿升，被迫实施严厉的紧缩政策。此次金融危机爆发以后，尽管不是欧元区成员国，但金融业独大的不列颠，经济遭受了危机的严重荼毒，增长乏力，今年预计不足1%；失业高达8.3%，为1994年以来最高；公共债务持续攀高，政府被迫一再紧缩，包括削减50万个公共职位等。二是文化教育问题突出，新一代对主流文化传统的认同出现位移和偏离、叛逆与反传统气息有所抬头。三是外来移民的文化多元和社会融合未能达到既定目标，少数族裔外来移民的子女与主流民意之间存在差距，他们逐渐被边缘化、被忽视。

　　12月，英国政府为压缩财政赤字、应对老年化和金融危机的冲击，被迫向福利和社会保障制度开刀，提出养老金改革的计划：将公共部门工作人员的退休年龄从60岁延长到66岁；将养老金发放数额从过去与退休时工资挂钩改为与职业生涯平均工资挂钩，明显降低了养老金的水平；提高个人养老金缴存比率。此举遭到了包括公务员等在内的广大雇员的强烈反对，200多万人涌向街头，罢工、抗议，创了近百年以来的纪录，被称为“世纪大罢工”。

　　显然，福利制度的刚性特征使得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英国有着高福利的传统，1601年英国引入了世界首个《济贫法》，1948年7月，依据《贝弗里奇计划》，英国宣布建成了世界第一个福利国家，承诺提供“从摇篮到坟墓”全天候福利保障制度服务。但随着经济不景气、尤其是老龄化的日趋严重，英国65岁以上老年人口已达16%，英国养老金严重入不敷出，目前养老金缺口已达GDP的26%，改革合情合理，但这无疑触动了国民，尤其是公务员养老费用的奶酪，遭至强烈反抗也在情理之中。

　　岁末，为主权债务危机寻求最终解决方案、被誉为解决危机的最后希望的欧盟峰会在经历了10多个小时讨价还价后，包括欧员区和非欧元区等欧盟国家共26国最终同意为强化财政纪律而缔结新约，惟有英国置身事外，从而令德法希望全体一致修改《里斯本条约》的倡议流产，英国因此成为一体化的“分裂者”、欧盟中的孤家寡人。作为保守党人的首相卡梅伦声称：此举是为了保护英国金融业利益和反对让渡财政主权，并得到了62%英国民众的支持。但其副首相、来自自民党的克莱格却表示了极度的失望：“英国将遭到孤立，恐将不利于就业、经济成长以及数千万民众的生计。”反对党工党也表示，这将削弱英国在欧盟中的话语权。

　　无疑，这反映了英国人的纠结：一方面，一向不满足于地位衰弱和与美国同属盎格鲁萨克逊模式的英国一直是个传统的疑欧派、信奉“光荣独立”，不仅以前入盟半推半就，且坚决不入欧元区。加上其金融业占了总体经济的一成多，德法要推进的加强金融监管和增收金融交易税等触动了其核心利益而难以被接受，希望以签约换取金融特权也合情理。但此次否决，更令其成为众矢之的，成了欧盟的异类和拆墙者，与德法结下了梁子。另一方面，其贸易的一半在欧洲大陆，经济等利益实难割舍，无法独立，当然欧盟也离不开英国。这盘棋难下。

　　（作者系复旦大学欧洲问题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导，中国欧盟研究会秘书长）

　　文|丁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