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鱼问水，向马问路

　　朱蓝，如果不是看到你的微博，我不会在深夜给你写这些话。

　　你说你在巴黎常常哭，办到一张通行71家图书馆的借书卡时幸福得想哭；看到街头拿根别致的小木棒敲敲打打的盲人疼惜得想哭；认识一个基督信徒对你布施爱的建造性时虔诚得想哭……七八年过去了，你还像个孩子一样，只能用流眼泪这样简单直接的方式来表达你的感情。看到你一点都没变，我真开心。

　　我总有一个固执的信念，就是觉得你不会变，不会老，甚至容颜也不会改。因为我总觉得，青春可能是我的几寸皮，或者是他们的一块肉，可她却是你的骨头。所以你们离不开彼此。而只要你还是原来的样子，那我就永远能在你的身上追忆我的过去，包括我对你的爱。

　　不要再假装你不知道了。“向鱼问水，向马问路”的后一句是什么？这是你写的诗，你写下：“向你问我一生的爱。”我为这三句诗画过很多幅画，用美工钢笔在画布上题上这几个字时，你微微扭过头，头发在耳旁留下柔软的影子。

　　2005年，江南还有很多烟雨，我们常去杭州，我背着沉重的画板早出晚归写生，你窝在潮湿的小旅馆里一字一字描画你虚构的世界。我们总在晚上七八点集合，一起去吃巷子口那个老大爷的饺子，皮薄肉厚，好吃到想哭。

　　就是那个时候，你形容太好的东西就会用到想哭这两个字。

　　其实我有很多次机会，很多个不错的布景，可以告诉你我爱你，不，应该告诉你我深爱你。比如在那个把你送去巴黎的机场。可是我突然想到，所有当下短暂而浪漫的镜头都有可能成为日后的致命伤。何况在这样一个人来人往的机场，告诉这样一个即将在我生命中消失的人我非常爱她，这样像不像一种满怀目的的煽情？所以我一言不发，像你喜欢的拜伦，“若我再见到你，事隔经年，我该如何向你致意，唯有以眼泪，以沉默。”

　　你最近过的那个生日，你说最快乐的是，莫过于7年前遇见的人，仍然爱你。在你心里，爱都是好的，爱也没有那么狭隘，你觉得爱就是在冰冷的心头缓缓浇下一碗温热的汤。你一直是这么善良的人。爱你应该觉得快乐。可是，这七年来我尝试要去忘记你，甚至有一阵我真的做到了，我忘记了你，可是那感觉就像是我忘记了自己还在活着，还在呼吸。地铁没了，星星没了，路灯也没有了，我一个人要走回家。朱蓝，满天黄叶飞舞，我想你。时间层叠着悲哀，可也到底慈悲，让人忘却过往。是人自己去追那想念的无用之痛。最近我总是在听陈奕迅的《绵绵》——从来未爱你，绵绵，可惜我爱怀念，尤其是代我伤心的唱片；从来未爱你，绵绵，只喜欢跟一颗心血战。一次愉快的睡眠断多少发线……

　　有一个场景总会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我们最后一次喝咖啡，从那个咖啡馆里出来有一个小小的斜坡，我已经走下坡了，扭头看你，你还站在高处，像满怀慈悲地望着我。秋日的日照淡淡地笼罩着你，令你的轮廓变得有些模糊。也可能是我的眼睛里起了大雾。那是深秋你来看我，只穿一件米白色的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我说你穿得太少了。你乖巧地笑，说下次不了。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总觉得我们以后见不到了，像两个很老很老的老人，这次说了再见就是永别。

　　因为画面被播放太多次，渐渐我就不能确定这是真的发生过的一幕，还是只是我梦到的。

　　我还是很不放心你。有一天你会不会就突然明白，人生和自我都不是用来战胜或者牺牲，而是用来相处的。想明白了这点，你会更开朗一些，你会明白，有些东西虽然不合理，但你必须相信；而有些东西并不牢靠，我们必须依靠。

　　你总是那么固执，你说在我们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可能我们最后对于爱情的所有亏欠，都会给予在恰当时机遇到的那个人。

　　我有些倦了，凌晨的夜静得太可怕了，我总恍惚听到你的声音。

　　今晚我睡前凝视了很久的天空，晚霞漫天，明天该是风和日丽。

　　撰文_陆小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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