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晓松 年轻的时候无法计划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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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3-02-19 15:00
第一眼看到高晓松,他大步流星地穿过簇拥的人群,走进贵宾室,坐在我对面。他拍拍腿开门见山地说:“咱们开始问吧。”
五分钟前,他在科技楼大堂外公张维的铜像前认真地献花,鞠躬。他说:“感谢深大,我刚刚仔细地触摸了铜像的每一个缝隙,发现没有一丝灰尘。”
A:你主持的《晓说》最近在网上很火。话题一直很犀利,当初是怎么想到做这个节目的?
B:人家让我做个节目,我说行。为了省点事儿,趁着还有人愿意听,我就冲着一个摄像机说吧,就有了《晓说》。写小说、歌词,和说话一样,都相当于手艺。就是那些你曾经看过的闲书、走过的闲路等等,现在变成了“闲情偶寄”,从这方面来说,我就一直是个靠手艺生活的人。
《晓说》里也说了很多国外的事儿,现在变成很多国家的大使馆来请我,就说你来我们国家做一期《晓说》吧,我们把国家的精英叫出来跟你聊天,让中国更了解我们国家。我就更高兴了,军事原本纯是我的一个花钱的业余爱好。现在这样真是太好了。
A:这个节目的名字据说是韩寒取的,但这之前你还告过他。你的粉丝对此都很不理解。
B:我从来不把喜欢我的人叫“粉丝”,只有长得帅的人才有粉丝,喜欢我这身肉的人才叫粉丝。但是没人喜欢我这身肉啊,大家喜欢的是我的作品,都是冲着我的作品来的,所以不能叫粉丝,都叫知音。
和韩寒吵架的原因很简单,他和我哥们陆川杠上了我就告他啊,人家骂你哥们你能不和他吵架吗,那也不代表什么。我们以前搞音乐的时候吵的架多得去了,这个主流那个非主流的。我现在和韩寒关系挺好的。有些人吵了架还能当朋友,有些人不吵架也不是朋友啊。
A:那你觉得自己是个容易妥协的人吗?
B:那得看什么方面。比如《晓说》用我的大脑袋当封面,这么难看一大脑袋其实就是一个号叫派。说白了就是装逼好卖书,人家说想把这个卖成朋克风格什么的,我也同意了;比如《如丧》,最后弄得特文化,我也觉得还行;做唱片,封面我不管;拍电影,也不是电影局剪两下我就不拍了;写书,我只管最后把字写完了,至于包装如何我觉得都可以。我不是所谓的艺术金刚,生活就是一个妥协的过程。
A:自《同桌的你》走红到现在,无论消息好坏,你一直没离开过大众的视线,做音乐、拍电影、当评委、做主持等,这些动作都在你的计划之内吗?
B:我这人不大喜欢计划。就是没人找我,我就闲着。有人找我我也不拒绝,那就做吧。音乐会、书、电影,包括现在做节目也是——这些都是命好,有人找我做我就做吧。当然,人必须先有足够的能力才能命好。这点我相信。
人的一辈子,都很难说自己想要
什么,因为这些你决定不了。比如我不想要这张大脸,长成吴尊,不可能。我只能计划自己不喜欢什么,不干什么。年轻的时候无法计划任何东西。等你越老,才能做越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A:所以今年在全国开作品演唱会是你最想做的事情?现在开演唱会还有以前那么热烈吗?
B:有,现在来听我的演唱会的都是老姑娘了。那些年没能在一起的、错过的、遗憾的情侣们最多也只能在我演唱会上私奔两小时。尤其是每次到了最后,全场一起合唱《恋恋风尘》,当所有人一起一遍遍唱着:“相信爱的年纪,没能唱给你的歌曲,让我一生中常常追忆。相信爱的年纪,没能唱给你的歌曲,让我一生中常常追忆……”台下所有人一片泪流满面,我们所有人的青春回忆,又都回来了。
聊天时,高晓松习惯时不时拨拨头发,这个动作二十多年未变。和高晓松聊青春和大学,他神情愉悦。当年的北京高考才子,却清华大学肄业。他唱青春无悔,他写如丧青春。他说:“我把所有喜欢做的事情都做了,并且除了恋爱和旅行,都已换成了钱,虽不多,够生活。”
A:你上次酒驾出狱后,老狼给你汇了10万块钱。
B:我和老狼不是名利场里闯荡认识的,年轻时一起组乐队的朋友感情会很深厚。我去年出狱的时候,直接就回美国了,媒体都在我家周围搭了帐篷了,我谁也不愿意见,不想和他们说里面怎样。老狼10月8号那天突然给我汇了10万块钱,我说我还没穷成那样。10月14号是我生日,他说,那就当作你的生日礼物吧。我当时就去买了1000块钱衣服,平时我舍不得买衣服,但我舍得吃。凭什么我要穿那么贵的衣服给你看啊。总之,老狼是个特别纯粹的人。
A:你曾说再没那一年如1990年般漫长、欢乐、忧伤。但你却在大学选择了退学,现在回想觉得挥霍了吗?
B:大学最值得留念的就是年轻,做过最该做的就是组乐队。怀念大学实际上是在怀念自己的年纪。如果我那年纪在当兵,那我肯定怀念那个峥嵘岁月;如果我那年纪在当知青,我也怀念上山下乡。
青春挥霍了,但是挥霍了是最好的方式,因为不挥霍也存不了银行,是吧?反正在那种年轻的日子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挥霍掉,要么你浪费掉。没挥霍就浪费了呗。
A:现在音乐还是你最大的梦想吗?
B:我只能说是音乐选择了我。那不是我的梦想——只是那些歌火了而已。我的梦想绝不是组几个乐队,骗两个姑娘。我们那代人的梦想都是纵横四海,改造国家。现在年轻人听了都想笑,但不被嘲笑的就不叫梦想。1989年之前的年轻人,抛头颅洒热血。现在的年轻人只敢在网上骂人。我理解的梦想都是忘我的,可以永远坚持的,永远不会变的。食色性,那些是欲望不是梦想。
A:你的意思是现在的社会的价值取向是有偏差的?大多数年轻人追逐的不是梦想而是欲望?
B:现在的社会都拿欲望当梦想,那天我回清华,我觉得清华的教育有很大的问题,请回学校的都是欲望。他们请我回去论坛演讲。我一看来做过讲座的人的名单——都是些发了财的人,实现了欲望的人,而且有些是带着原罪发财的。比如房地产商。用一些黑不黑白不白的手段拿来一堆地,然后贿赂之后抬高房价,你请这样的人来演讲,我就不想回去。现在不像从前,以前的年轻人是有理想,有操守的。那些底线,是现在的年轻人没有的。
A:那你是怎样的年轻人?有人说你没有以前那么不羁了,现在俨然一个文艺中年,你怎么看待自己的变化。
B:每个人都这么成长,不光是我。谁不是这样?从20岁的愤世嫉俗、多愁善感,成长为一个四十不惑的男人。我周围的人都这样。郑钧现在也很平和,朴树也很平和,许巍也很平和,连崔永元都平和了。你想想,老崔都平和了,还有什么人能不平和?这样很好,我也没比别人晚熟,我也没比别人早熟,就是幸运地把每个年纪该过的日子都过一过罢了。
A:那些日子里有过遗憾吗?你曾经说人要懂得原谅自己,现在做到了吗?
B:我原谅了。我每次开个人作品音乐会,每次看到一万多人一起高声歌唱一起哭,我就能原谅自己。我觉得成长中,作为一个文艺工作者,你曾经抚慰过很多人的心灵,这就是最重要的意义。很多人的成长过程中有你的印记,或者某一天有你的印记,或者某一次爱情有你的印记,或者某一段时光有你的陪伴,我都觉得那是一个文艺工作者最欣慰最重要的事情。然后,那时你就能原谅自己。
A:有一个现在很流行的问题:“你幸福吗?”你觉得自己幸福吗?
B:幸福不是一个指标,人到40岁都很幸福。平静了,就会觉得什么都觉得挺好的,否则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你,你依旧不会觉得幸福。我觉得每老一岁都是最好的状态,你越老可能就越明白,你明白了,那自己的状态可能就越来越好。
A:你年轻时曾经说过自己什么都不怕,现在呢?
B:没有老婆孩子之前,我什么都不怕;有了老婆孩子之后,我就变得什么都怕。你希望这样的日子安稳地过下去,你就会变成什么都怕。这还不是说只怕这个或只怕那个,我怕地球毁灭,怕境遇改变,我怕各种各样的变化。
A:女儿长大后,你希望她有怎样的世界观,想教给女儿的最好的技能是什么?
B:让她心安理得地混世界。我觉得父母能教给孩子的最好的技能就是不管在什么境遇下,她都能坚持住,那就是混。父母不能陪你一辈子,即使你没遇见文化大革命,嫁错人的时候总有吧,那你也不能死去啊。另外,我希望她能遇见有趣的男生,生活这么无聊必须要有趣点。
A:你希望她以后用怎样的态度对待爱情?
B:我觉得年轻的时候,还相信爱的时候,就该勇敢地告诉对方。而且年轻的时候,代价是最小的。等到你老的时候,你所有的不舍的情感,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用巨大代价换来的情感就变味了。最美好的爱情,就是平等的爱情。
我爱你,你爱我,那就好了。
A:你给很多女孩写过歌,是个懂女生心思的男人。给二十多岁的女孩一些感情方面的建议吧。
B:首先,谈恋爱,你至少得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因为我们很难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比方说,你至少可以先不谈这个没意思的恋爱。等你把不想要的都不要了,想要的自然而然就来了。其次就是恋爱是不能计划的,你总不能说今年年初和自己说——我今年要谈三次恋爱。有人计划了一夜情,结果变成了一辈子;有人计划了一辈子,结果变成了五夜情。所以,一切随缘吧。
采写_薇卡 摄影_张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