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地取材的绿色学校

　　就像新加坡大把大把地利用阳光，在印度尼西亚的巴厘岛上，约翰·哈迪（John Hardy）夫妇用当地最普通、最丰富的竹子，建了一座“Green School”——这是一个伫立在丛林和稻田间的乡村教育社区。通过这种方式，哈迪夫妇巧妙地传达了他们在教育上非盈利的、可持续的理念。这个竹子建筑项目由巴厘岛本土的PT bamboo pure公司负责设计。

　　布莱德带我来到了“食堂”。有人问：“素食还是非素食？”我选了“非素食”，然后那人给了我一包芭蕉叶包裹的食物。

　　我学着大家的模样，把鞋留在一楼，赤脚上了二楼。到上面，我吃了一惊，人人都盘腿坐在地上，吃着规格一样的食物，随意地聊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信任，那景象相当共产主义。微风穿过不封闭的“食堂”，我感到一些舒爽的凉意。Green school的校长兼招生处负责人布莱德·晁特（Brad Choyt）赤脚坐在地板上，手法娴熟地拿右手将米饭攒在4个手指当中，迅速喂到嘴里。他之前在美国一所高中教书，因为对约翰在巴厘岛的新项目“绿色学校”感兴趣，举家迁至这个被鲜花包裹的南半球岛屿。而他的新家，就位于8亩绿荫覆盖的校园的“教工区”。

　　他带我去他家。这是一栋不封闭的竹子建筑，推开高度只到大腿的竹门是客厅，二楼三楼是卧室。淋浴马桶一应俱全，只不过掀开坐便器的洁白富有质感不亚于顶级卫浴品牌的盖子，你会发现下面只是一个黑塑料桶。是的，这是一个深思熟虑的把戏，我被逗乐了，为了肥沃学校的菜地，每家生产的“有机肥”已经被事先“算计”了。

　　我想这或许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开始讲述Green School，因为它实在超出想象。整个Green School 呈螺旋形状，上下分为三层，以满足上课、交流、休息等不同的需求。栏杆、桌椅、楼梯甚至地板基本都使用竹子或者当地的木材制成。数根巨大的竹子交错支撑整个建筑，并在顶端形成一个圆形的天窗，使得室内有充足的自然光线。茅草覆盖，草帽似的屋檐为整个学校遮阳挡雨。而整个社区最关键的“绿色学校之心”的设计固定在三个直线排布的锚点上，所有其它元素都按照螺旋线型呈放射状排布。每个锚点上都装有竹制交织光柱，贯穿整个房屋，上接一个木质圆环，勾勒出装饰华丽的天窗。流畅的螺线形稻草屋顶从每个主要的垂直支撑柱开始螺旋展开，使光线可以进入室内每一个角落，屋顶下延很深，保护着开放的内部。三个主要的楼梯联通着建筑的三层多用途区域和高低不同的可满足多种活动需求的私密区域。

　　“疯了！”当我见到整个学校，仰头看着那个由竹子做成30多米跨度的屋顶，感叹道。“Crazy good or crazy bad？（疯了？好还是坏？）”身旁的设计师奥尔多好奇地问我。这个号称世界上最大的竹子建筑，拱顶用四根竹子做的柱子撑起，每根柱子又由3到4束竹子做成，为了达到30多米的拱顶跨度，每根竹子都和另一根拼接在一起。“奥尔多，你花了多少时间琢磨怎么拿竹子这种材料来建造复杂巨大的建筑，还有那些家具？”我忍不住想知道。“5年，”他回答。如果你终于弄明白：哦，原来这群人纯粹用竹子在搭建一个学校和社区！那么它背后的故事又显得有些复杂。背后那个人是约翰·哈迪，他年轻时从美国搬至巴厘岛，随后开创了自己的设计首饰品牌，几十年的经营让他名利双收，巴厘岛人知道他是个有钱的外国人，就像早先定居巴厘岛的西方人一样，在Ayung河边拥有美景私宅；美国人知道他是个巴厘岛的艺术家设计师，放逐异域的经历让他的首饰具有东方的诱惑。他确实极为成功，仅在美国就有几百家珠宝店经营他的设计，甚至连阿拉斯加也至少有三家珠宝店卖那带有独特风格记号的首饰：链条编织、网眼编织、粒化处理以及金属切割，这些都是吸取巴厘岛传统首饰制作技巧……

　　等等，还是这个约翰·哈迪，这个已经70多岁的老头，在几年前做了一个决定：卖掉珠宝公司，不是颐养天年，而是决定开一座学校。人人都知道约翰热爱竹子，曾拿竹子作为意象设计过珠宝，不过用竹子建造所有的东西：房子、门、桌子、椅子、灯、床的想法，还是让所有人吃惊。一年半以后，他和他的手下实现了这个疯狂的想法。“剧场”最先启用，现在经常出租给巴厘岛的一座武术学校，作为排练Mepantigan（巴厘特色的一种武术）的场地。“桥”廊拥有巴厘岛和爪哇风格相结合的两端尖角，连接被Ayung河分开的两个校区。附近的居民还是按自己的习惯，一如既往地于每天黄昏在河里脱光了洗澡，暂时还没有人能打扰他们。

　　而Green School的设计绝对名副其实，没有墙壁的教室与大自然连通在一起，依靠自然采光，老师们在竹板上写字，微风徐徐，学生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孩子们不仅学习如何做知识的主人，还要学习去做这个世界的主人。如果他们在课桌上随意刻画，那么他们接着就要学习如何去打磨桌子，给桌子上蜡，把桌子修复成原样。那并不是什么坏事，如此一来，孩子们便真正地拥有了那张桌子。学校在各种设施方面都以绿色考量为先，比如依靠水力发电，使用可循环利用塑料替换易坏的帆布屋顶，使用汽车挡风版代替写字白板等。绿色学校也逐渐带动了周边绿色产业的发展，人们建造起了绿色房屋，环保企业纷纷进驻，绿色饭店也相继开张。这一区域正逐渐发展成为一个绿色社区。人们在此随时可以学习如何种植，培育并收割有机大米和蔬菜。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彼此，比如有机农场的Aroma并没有去过Green School，而Green School的Cynthia或许知道每周在乌布会有有机市集，但她绝对不知道那里的有机肥皂。即使这样，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在巴厘岛属于自己的角落里做着类似的事情，或许有一天，当这个“理想国”成真之后，他们会在那里相遇。

　　我在一个凉爽的下午如约见到约翰。他坐在一块石头台阶上，邀请我也坐下。“如果你愿意的话，”他说，“很脏但是感觉很舒服。”

　　“Green School到底想成为什么？”我问。

　　“它是一颗种子，一个实验，一个也许可以效仿的例子，对于将来要造的度假村或居民小区而言。巴厘岛近1000年的历史都是非常和谐的，直到50年前这里的女人还不穿上衣，人们并不以为不妥。然而近20年却极速进入了一个商业化时代。拿你们中国举一个例子好不好？希望你别介意：没有一座500年前的建筑是不美的，没有一座50年前的建筑是美的。再比如说在美国，我的孙子一辈只知道超市被大卸八块出售的鸡肉、牛肉，不知道这些‘食物’本来是什么样。对他们而言，番茄是长在超市里而不是泥土里。至于我，我要建立一个以学校为中心的社区，将来以迁居至此的家长和教工为第二批居民，形成一个自我循环的人居环境。巴厘岛是独一无二的，它有火山滋养的肥沃泥土，还有友善的人们。”他陷入了自我沉思。

　　“为什么要把珠宝公司卖了？”我问。

　　“我已经老了，要做点什么，来拯救地球！”他回答。

　　文 Article，图 Pictures>徐颖 Xu 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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