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她用生命搞艺术,也背叛了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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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3-12-28 10:24
以艺术的名义,她赤裸着悬挂在墙上,把一把剃刀插进自己的胃里。她在博物馆里自慰;她在恶臭的地下室里刷洗一堆血淋淋的、生蛆的骨头;她站着一动不动,让陌生人拿枪指着她的头,用荆棘刺她;她最著名的作品是在MoMA每天安静地坐七个小时,一周坐六天,一连串的观众排队感受她的气息。
如今,著名行为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c)正在进行她40年惊人而大胆的事业中最具野心的项目。她计划在纽约州小镇哈德森,为行为艺术和其他艺术的持久性作品建一个圣殿。这个33000平方英尺的圣殿名叫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学院,该学院将成为她一生事业的顶点:她说这个地方可以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包豪斯学院,是艺术家、科学家和思想家的圣地,愿意穿上实验室白大褂进行三个小时心灵和身体净化功的人也可以来这里。
这些计划反映了阿布拉莫维奇近些年的转变。她的事业分成两个不同的阶段。第一阶段的阿布拉莫维奇是个生于贝尔格莱德的内向的先锋实验主义者,她不断越界,让自己接受身体和精神上的极端处罚。第二阶段的阿布拉莫维奇在MoMA举办了展览后成为名流宠儿,开始与电影明星、流行音乐明星和嘻哈音乐明星合作,在杂志封面上摆出光鲜的造型,还成了一本传记、一部纪录片、一部戏剧和一个电子游戏的主角。
所有这些并没有得到普遍称赞。一些行为艺术家和批评家带着猜疑或者是出于嫉妒,指责阿布拉莫维奇培养了一种疑似个人崇拜的东西。他们说她似乎太过迷恋聚光灯——她被拍到和杰斯(Jay-Z)一起跳舞,和Lady Gaga一起做心灵净化仪式,和詹姆斯·弗兰科(James Franco)一起闲逛——以至于她有可能掉进自己神话的兔子洞中,不仅背叛了自己的根,也许还背叛了行为艺术的本质。
广义的行为艺术指的是现场的、实验性的作品,它不是戏剧,强调艺术家和观众之间直接的、不需要媒介的联系。这种艺术形式没有规则,也没有界限。但是在20世纪70年代,当行为艺术在美国被认可为一种正当的艺术形式之后,很多行为艺术家坚持这个原则:它永远都不应该被重演或者被商品化。
这能解释为什么杰斯和阿布拉莫维奇7月份在佩斯画廊(Pace Gallery)一起笨拙共舞的视频在网上引起了那么多鄙视。在线艺术杂志《Hyperallergic》的标题是“行为艺术死亡之日”。
在线音乐出版物《Pitchfork》的撰稿人琳赛·佐拉兹(Lindsay Zoladz)在Twitter上写道:“《无尽的玩笑》(Infinite Jest)中提到的能让你笑死的视频终于出现了。”还有些批评家虽然没有说得这么过分,但是他们认为阿布拉莫维奇越过了某种无形的界线,从艺术家变成了名人。
“总的来说我十分尊重玛丽娜,但我认为艺术界失去了理智,”麦吉尔大学的艺术史教授艾米莉亚·琼斯(Amelia Jones)说,“我一直在想她下一步会做什么——在什么地方建一个自己的小王国?”这样的评论没有惹阿布拉莫维奇生气,她说名气能让自己实现一个梦想:把她对艺术和文化的想法传播给艺术圈之外的观众。
“当我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我改变了,”她上个月接受采访的时候说。她指的是2010年在MoMA表演完“艺术家在此”(The Artist Is Present)之后站起来的那一刻。“我知道持续性是我一切问题的答案。因此,我有了建立学院的清晰想法。”
她补充说:“现在我知道我的作品不再只属于我自己。它是关于整个文化的,是要改变这个星球上人类的意识。”
阿布拉莫维奇已经66岁了,可是一点儿都不显老。她本人和她的作品一样引人注目、极富诱惑力和魅力。谈话的时候,她身体微微前倾,话里带着一种亲密的紧迫感,声音低沉、柔和,带有斯拉夫语的喉音,让人想起了克里斯汀·阿曼普(Christiane Amanpour)和东欧动画片中的间谍娜塔莎(Natasha)。她时而严肃,时而幽默;时而自夸,时而自谦;时而诚恳,时而风趣。“我知道这听上去有点自命不凡,”她一度这样说。
我们是在她位于SoHo的办公室做的采访。她透露说,她对新学院的野心实际上是无限的。她说,那个学院不是为了纪念她的作品,而是为了更宏大的东西,它是“一个文化水疗馆”。
“它实际上是关于非物质性作品的,是艺术、科学、精神和科技的结合,”阿布拉莫维奇说,“它差不多算是一个新的包豪斯学院——不同领域的头脑汇集到一起,创造出某种新的事实。”
她打算在学院建好之后,就马上抽身出去。“它不是关于我的作品的,”她说,“它是关于文化本身的。”
事实比听上去的要复杂,要知道,学院将以她命名,而且她还设计了公众体验它的方式。目前的考虑是让每个游客支付75美元,书面保证至少在学院里停留六个小时,其中一半的时间用在体验“阿布拉莫维奇方式”,也就是要练三个小时的心灵和身体净化功。
有些人对此深表怀疑,首先是那些行为艺术纯化论者,他们认为阿布拉莫维奇背叛了这种艺术形式,因为她进行了再次表演。他们不仅质疑MoMA的那次展览——其中包括对阿布拉莫维奇事业的回顾以及对她的一些早期作品的重现——而且质疑2005年她在古根海姆艺术馆的展览——“七个简单的作品”(Seven Easy Pieces)。
在那次展览中,阿布拉莫维奇再次表演了自己的两个作品以及其他艺术家的五个作品,其中包括维托·阿肯锡(Vito Acconci)1972年的作品“苗圃”(Seedbed)——他在纽约画廊的一个斜坡下面观众看不见的地方一边自慰一边说着下流的独白,播放给上面的观众。
阿肯锡在20世纪80年代放弃了行为艺术,开始创作雕塑和装置作品。他在一次采访中说,行为艺术从定义上讲就是一次性的,所以他怀疑它是否应该被重演,他还怀疑建一个学院来纪念这种艺术形式是否合理。“我觉得她在是把行为艺术变成戏剧,”阿肯锡说。
“她变成名人不一定是她的错,”他补充说,“但是我在想,当一个人有这样的荣耀和声誉,他/她是不是变得更像音乐表演者,更像那种被人们包围的明星式的人物。”
克劳斯·比森巴赫(Klaus Biesenbach)是阿布拉莫维奇在MoMA的那次展览的策展人,也是她的老朋友。他说,这位艺术家开设学院是为了转移人们对她的议论。
“她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危险,她想把人们对她的注意力和喜爱转移到学院上,以便寻找新的创作主题和对象,”他说。他还说,如果说她有名人朋友,那是因为他把她介绍给了他们。
“我觉得她没变,”他说,“只是因为这里是纽约。”
演员詹姆斯·弗兰科(James Franco)和阿布拉莫维奇一同出现在《Vogue》意大利男装版9月刊的封面上。她还计划拍摄一部以他为主题的纪录片。弗兰科在邮件中说,“名声很有诱惑力”,但它算不上是罪过。
“她刚开始从事行为艺术的时候,没多少人了解行为艺术,她很穷,”他说,“现在她成功了,难道批评家们还想让她住回运货车里?”
今年夏天,阿布拉莫维奇为初步创建学院在Kickstarter上募集60万美元。该学院是由建筑师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as)和重松象平(Shohei Shigematsu)设计,她希望能在2014年开幕。在一个电脑游戏和一个视频的帮助下,阿布拉莫维奇筹集了661452美元。通过那个电脑游戏,参与者可以在电脑上练阿布拉莫维奇功,比如把芝麻籽和米粒分开并计数。在那个热播视频中,有时赤裸的Lady Gaga和阿布拉莫维奇一起在哈德森练这种功。
阿布拉莫维奇解释说,这个功来自她为参与者设计的练习,目的在于帮助参与者为体验艺术做好准备。这些练习包括在寒冷的河中裸泳,对一棵树表达你的愤怒,花一个小时喝一杯水,或者朝一个方向走四个小时,然后朝另一个方向走四个小时。
在学院里,参观者们将穿上实验室白大褂,被领进一个个房间,完成每项练习:把他们的身体压到水晶上,或者躺在一个平台上,或者戴着眼罩和耳塞冥想(要是他们睡着了的话,工作人员将把他们推到休息室里,把他们留在那里)。完成所有这些步骤之后,他们将被允许体验该学院的表演厅、讲座厅、艺术作品、咖啡馆和图书馆。
阿布拉莫维奇说,其中有些想法“很疯狂”,但是并不抑制她的兴奋。
她说,“其中一个想法是从这个星球上对人类贡献最大的250个人身上分别取一滴血——包括科学界和科技界的人物、作家和电影制作人等。”她解释说,每年一次,“那个世纪最重要的巫师”将用连接身体和血液的“生命力量”把这些血滴激活。
就像她说的,有无尽的可能性。
“艺术家必须服务社会,”她说。她喜欢表面上的自相矛盾:以自己的名字创立一个学院,但是随后传给他人。
“自我是艺术的大敌,”她说。
文 Article > 莎拉·赖欧 Sarah Lyall 译 Translator > 王艳 Wang Yan 图 Pictures > 本刊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