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肇达 最清醒的流浪者（下）

　　张肇达画一个人，基本上是在描述他的眼睛。2012年张肇达个人油画作品展上，他画了很多历史名人。不过，画画只是他的爱好，服装设计是他的职业，他用艺术家的生存方式做着服装。

　　他很清晰地表达出自己做服装设计的阶段：以1995年为界，1995年之前的设计，10年，100%都是很西方的，1995至1998年的作品是模糊的，有混乱的时候，有在琢磨的时候，有似乎找到方向的时候，1999年至2009年的作品是很东方的，2010年至今是很率性，没有东方与西方之分，只是忠诚于当下自己的感觉。

　　“哪个是您最努力的阶段？”

　　“我觉得我一直都不那么努力，我是A型血，处女座，会自己折磨自己。A型血有冲动，有责任感，做了之后呢，处女座又来了，追求极致的完美，每次都是这样。有很多事情，我冲动地做了，开始之后越来越难，难得不能再难了。后来就更难了，更来劲了。”

　　“难了反而更有意思？”

　　“对，它就激发了你的另一种潜力作用。最后就变成，不断地重复，不断地耐心追求中，不断地追求流淌在血液里面的，本身涌动的感受上面，直至完美。”

　　因为“名师工程”，他与杉杉集团合作过2年半，期间获得金顶奖。他感谢杉杉，曾给予他很大的发挥空间，合作期间，他真实地了解到中国各个区域不一样的穿着。“在中国这么幅员辽阔的国度里，这么多民族的国家里面，每个民族的穿着习惯首先要尊重。”他说。

　　他自己也不断推出个人名字命名的品牌服装系列。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考虑，不同时间推出不同的产品系列？”

　　“是有一帮朋友出现了，我感觉这帮朋友可以合作做事情，那大家商量一下，他们都认同了，我说做吧。先有人，再想一想怎么做。不是之前计划好的。”

　　“朋友做商业，您做设计的部分？”

　　“是。做品牌设计时，我一定是找到一个受众，先尊重我的顾客，尊重他的生活习惯和穿着习惯，给他提供他喜欢的衣服，在不断做的过程中，我逐渐把好东西给他，慢慢再把他调整过来。如果你希望人家因为你的出现，得到启蒙，一定做不好，不能逼着人家接受你的东西，就像帝国主义情怀一样，目前不可能。我回国第一次做品牌时就做了后者，把我的概念告诉别人，让人家接受我，后来我失败了。”

　　“要是做商业运营的话，有没有会痛苦的感觉？”

　　“不是痛苦。痛苦倒无所谓。就像让我生孩子一样，我再痛苦都生不出。所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所有的品牌一定有个商业团队与我合作。”

　　从1985年到2013年，张肇达大概做过200场秀，设计了20万款服装。在这之间，真正彻底解开他“天才”枷锁的是在2003年。

　　他在2003年的病床上躺了半年，当他甚至不能从病床走到窗口看看外面时，他想了很多事情。

　　那个复杂心理活动的核心在于，他发现，那些他崇拜的，他想成为的偶像，他们终极的结果绝对不是他所追求的。“我一生的追求，我以前所有想做的结果，后来发现这个追求不是我对未来的追求。”他说。

　　“你付出过，追求过，迷恋过的，你突然发现，含在里面那个终极的目标不是你的追求时，为什么要继续？你起码不敢否定它，因为你已经为之付出了，走了很远的路。那只能说，好，先把目标放松一下，不一定是这样啊。”“这个问题太让我……”“我只能够不想它。”

　　那些设计师与设计师品牌之间的各种关系，品牌仍然在，本人已退休，品牌依然在，本人要为争夺品牌去打官司，品牌就要破产了，本人需要继续支撑着……不是他想要的。

　　“品牌不是您的宗教？”

　　“不是。很多时候人不可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这么漫长的事业中，复杂的人情中。都不可能。只不过自己过高估计了自己存在的力量，过高地迷恋自己的追求，这不是不可能。”

　　2003年之后的好几年，他曾去山里疗养身体，九华山，五台山，终南山，边调养身体，边创作，边调养身体，也把心灵的，精神的境界调养好了。“后来，一进山，就懒得下来了，只能去之前规定好哪个时间必须下山。”他笑着说。

　　“您更喜欢当个艺术家？”

　　“我有浓郁的艺术家情怀。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没有商业的支撑，我也当不了这个纯粹的艺术家。”

　　他以服装设计为职业，以画画为爱好，服装作品中总有他浓郁的艺术风格，绘画作品中能看到他服装设计中惯用的色彩感觉。

　　“如果利用服装的载体把艺术表达出来的话，就会离服装更远吗？”

　　“不会远。服装需要4个功能：个人需要、环境需要、为了爱、为了炫耀，从人类开始到现在没有改变过，将来也很难改变。在成衣里面，需要的艺术可能少一点，就像流行歌一样，有一点点艺术就足够了，一个旋律就够了。但是如果要说出很多的话，为了爱，甚至为了炫耀的话，你需要很大的艺术去支撑。法国把服装作为第八艺术。从更宽泛的概念来讲，上世纪30年代当代艺术兴起的时候，有人提出，一切人造之物皆为艺术，所以我们看到了当代艺术史上无所不有。”

　　“艺术是您的宗教？”

　　“我需要艺术，艺术已经接近是我的宗教了。我喜欢西方画，在空白的布里我面对一个真实的我自己。”“这是我用生命悟出来的。”

　　“您近两年的规划？”

　　“我有一个想法，如果把时尚的受众看成一个三角形，上面那个受众小点，下面受众最多，我认为下面最多的应该同娱乐、体育有关系，中间前卫的部分一定同科技有关系，最上面的部分应该同宗教和艺术有关系，我想在这三个方面探索一下，准备找几个朋友聊聊，看有没有人认同我。我没想过一定要成功，如果有可能我只想去探索一下。”

　　服装早已从满足需要的时代过渡到满足人们的愿望、心灵的渴求，甚至是梦想的时代，科技革命正进一步让事情发生着改变，张肇达亲历着这一切，从曾经连续熬夜5，6天做设计，到在宋代风格的工作室，为画“马”熬了一夜的第二天接受了本刊专访，他的内心感受过伟大与渺小。

　　他曾在山里的小屋，为自己的微博取名松舍主人，现在也偶尔去山里待着。去山里找他玩？

　　文：本刊记者 陈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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