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车”的优步

　　优步的成功之处在于其充分调动了公众参与消费和赚钱的积极性，扩大了出租车的外延，市场热情接受了它。

　　“黑车”殊途

　　“黑车”于国人是个相当熟悉的事物。

　　无出租车营运牌照的私人轿车提供的出租车交易，就是所谓“黑车”。

　　中国交通管理层对黑车交易是严加取缔的，皆因为其“黑”，犹如林中怪兽，无规则、无约束、无管理，欺诈乘客、漫天要价、强买强卖之事屡发，最不可取之处在如果出现突发事故，乘客权益基本无法保证，黑车车主本身也屡见遭歹徒恶意搭乘侵害的案例。

　　一位美国硅谷奇才却将黑车生意做成了高大上的商业模式，提供这种商业模式最成功的公司有一个好听的中文名“优步” （Uber）。

　　美国新涌现的这种另类租车服务比中国黑车来得高大上，这种便捷租车的基础是高科技平台，一系列的信息、通信、网络、金融最新潮的应用被集成到租车业务。

　　在美国此类打车市场也有激烈的市场竞争，类似优步的平台还有赛德卡（Sidecar）和莱福特（Lyft），目前媒体的目光一般盯住名声和业务量比较靠前的优步。

　　优步打车颇有时尚感，打车人与街上驻足埋头玩智能手机iPhone或者平板电脑iPad的人并无差别。

　　轻轻在触摸屏上点击一个用现代简约风格绘制的LOGO，初次使用需要在弹出的注册界面注册为用户（类似中国的淘宝、京东、微信），提供个人信息和信用卡信息（同意移动支付），下一步由谷歌地图完成，谷歌地图为打车人指出所在位置（对不认识路的行人尤为方便），打车人根据谷歌地图提供的信息选定上车地点（比如路口、店铺门口等），不久，手机（或平板电脑）上会出现一个代表提供提供租车服务的黑点，在谷歌地图的背景上不断向打车人的位置移动，然后真实的轿车停在眼前。

　　司机已经事先知道打车人姓甚名谁，打招呼后上车，车上往往有“免费”提供的瓶装水和休闲小食品，到达目的地，打车人下车走人，车资在信用卡内被自动扣除。

　　在这个过程中，优步平台并非简单地承担中介撮合任务。优步要与谷歌地图和GPS有实时接口，注册用户启动打车服务就即刻得到谷歌地图帮助且被GPS定位。其次，优步会通过GPS和优化算法在最可能靠近打车人、最不可能堵车的地点找到一个优步注册司机及轿车，然后向这位司机推送乘客信息。最后，到达目的地时，优步会根据行车距离和特定算法确定收费标准在信用卡扣除车资。在整个过程中，打车人、司机不用讨价还价就把事办了，经历了一回建立在大数据、移动计算和通信、手持数码终端基础上的现代化服务。

　　优步的打车算法复杂而有趣，比如，优步打车算法会在大数据分析的基础上确定几个参数：市内哪些区域是打车热点；在打车热点打车的乘客最有可能去何处；哪里正在举办的大型公共活动（比如体育赛事、演唱会等）造成堵车等。对于已经成交的打车，计算资费的标准也是变量，需要考虑的不单是距离，还有道路状况等级、是否有交通堵塞造成车速缓慢等等。

　　司机实质上不是优步的雇员，只是与优步按约定对乘客支付的车资分成。关于司机的收入乐观的估计称，最多的每天可净赚500美元（约3000元人民币），比一个正规出租车司机一周赚得的还多。

　　优步的老总、创始人特拉韦斯•卡拉尼克Travis Kalanick不无得意地说，优步的“秘密武器”在于：时间最优，司机可以在最短距离用最短时间接到乘客，这事实上是司机和乘客的双赢。数学上的“路径规划”模型和一个可变参数的定价模型成为优步平台的数学基础。

　　这位优步的老板兼创始人是搞计算机算法起家的。

　　又见辍学创业人

　　在硅谷诸多的成功故事中，有两个关键词频繁出现：辍学、创业。

　　优步的老板特拉韦斯•卡拉尼克Travis Kalanick也是一位辍学者。

　　和好几个美国知名公司的创始人如亚马逊Amazon的杰夫•贝佐斯、特斯拉的艾伦•穆斯克还有更早的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类似，卡拉尼克也是一位自小开始发烧的电脑软件人才。卡拉尼克1977年出生于洛杉矶，从小学六年级就热衷于“电脑编程”。

　　1998年，就读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计算机工程系的卡拉尼克在大四辍学，理由也是创业，正值硅谷创业浪潮澎湃时。

　　与其他创业者比较，卡拉尼克展露头角的过程要长一些。

　　辍学后的卡拉尼克做的第一件事是与同学合作创办网站Scour，提供流媒体交换下载服务，网友之间可以交换音乐、电影视频。卡拉尼克及其伙伴大概忽略了美国强大的著作版权保护法律，Scour网站等于在音乐、影视作品出版商的虎口夺食，30多家音乐、影视出版商巨头联合起诉Scour，索赔金额高达2500亿美元，小小的初创网站哪里是对手，卡拉尼克几伙伴只好卖掉公司以资赔偿，宣布破产而终。

　　两年后，卡拉尼克再与朋友合作，创立了RedSwoosh公司。RedSwoosh还是做流媒体下载服务，但走的是“合法”路线，RedSwoosh网站与内容提供商签约，为内容提供商的网站扩充下载能力，卡拉尼克的这单生意看上去相当艰苦，媒体称其间卡拉尼克曾经走到山穷水尽的窘境，付不起房租、公司濒临关门。

　　咬牙坚持下来的RedSwoosh的生意渐有起色，开始有收益。6年后，31岁的卡拉尼克卖掉RedSwoosh公司，价码是1700万美元，这可能算是卡拉尼克的“第一桶金”。

　　成为货真价实的千万富翁，有媒体认为，与其他硅谷创业奇才的首轮收益比起来，1700万美元不算“大成功”，只能视为小CASE。还有媒体认为，卡拉尼克自此步入后创业阶段，卡拉尼克在优步时期就不能再被视为“创业者”了。也成功创业者有个共性：不停地倒腾各种创意。比如亚马逊Amazon的老总贝佐斯搞起了无人机送货，特斯拉的老总穆斯克一直在玩空间发射等。卡拉尼克也并未“小富即安”，继续在数码消费体验和生活模式的结合部寻找灵感。

　　2009年，卡拉尼克及其朋友卡雷德•坎普联想到出门打车：能不能用手指在iPhone触摸屏上点一下就能够招来一辆代步的轿车呢？

　　他们最初的实验走的是高端精英路线。卡拉尼克和坎普认为，要提供一种“让乘客感到特别高端”的境界，把车型瞄准高级商务出租车，客户定位在硅谷的高端白领，服务区域是硅谷及旁边的大城市旧金山。

　　优步推广的架构是手持iPhone的客人安装优步APP软件，该软件同时作为租车计价器，高级出租轿车司机的iPhone同时安装优步APP，司机可以在“空闲”时段（高级出租车一般都有固定客户定制的服务）为自己增加收入。

　　卡拉尼克及优步的创业伙伴推出的这项业务击中了硅谷高级白领内心“柔软”的部分，既不用自己劳神费力开车、寻找泊车位，又可以乘用合乎身份和消费力的高档轿车，还在打车过程中体验了美妙的iPhone介入生活。高级出租车司机一面，本来稍嫌小的市场圈子有了很大改观，收入倍增。

　　卡拉尼克和优步在硅谷开始出名了，成为硅谷集旧金山首家提供“垂直租车服务”的品牌。

　　据说卡拉尼克体会到优步成功的线索是旧金山政府的一纸公文，勒令优步“停止营业”，因为优步就像野火一般在高级出租车司机和乘客中蔓延，被激怒的出租车公司告发到政府。

　　政府以公文限制优步，卡拉尼克们用电子邮件“发动群众”，受惠于优步的白领们纷纷向旧金山政府发邮件抗议，卡拉尼克得以“混”过这第一关。

　　接下来就是优步突破高档租车服务的小众市场，向大众租车市场进军，在大众化的过程中，优步的服务模式有了本质变化，不再限于专业出租公司，而是面向千家万户都有的私人轿车。换言之，只要是私家车车主都可以成为优步的“签约服务提供者”。

　　增长凶猛

　　迄今为止，优步并未正式向外公布过公司营收及业绩，甚至并未正式透露过优步和签约司机之间的分成比例。

　　2013年7月，卡拉尼克在一次融资服务推介会上发言时不得不透露一点营收状况，以便吸引投资者，卡拉尼克说优步的营收（年）增长率大约在“40%～50%之间”。

　　一个非正式消息渠道透露，优步2013年的单周营收额超过2000万美元，推算一年总营收在10亿美元左右。美国ALL THINGS D网站发文称，预计优步2013年的营收有1.2亿美元，媒体向卡拉尼克求证，卡拉尼克并未正面回应，但用媒体的话说，其“得意地”说，这个估算仅仅是优步收取的服务佣金而非优步的总营收。

　　按美国科技博客ValleyWag的说法，他们在2013年底得到了一份优步公司“内部资料”，数据表明，优步2013年的毛收入总额10亿美元（与ALL THINGS D网站说法相同），净收入2.13亿美元。照此推算，优步在租车业务中收取的佣金比率为20%，也即与车主二八分成。

　　ValleyWag披露的数据认为，优步年度营收增长率为11%，年度新增用户38.9万户，每周优步会收到100万条服务请求，完成80万条，成功率80%，这些数据被认为是优步发展势头良好的标志。

　　卡拉尼克威胁说要对该博客和内部“泄密者”采取“法律行动”，也许从侧面证实了该信息及其所包含的数据的真实性。

　　手持重金的投资者绝不会放过业务扩展和营收增长势头如此优秀的公司，优步接二连三地融资成功就是明证。

　　2011年12月，成立时间刚到一年半的优步开展第二轮融资，获得Menlo Ventures资本、亚马逊AMAZON、高盛投资（Goldman Sachs）认购股份，带动基准市场资本（Benchmark Capital）和其他天使基金投资。此轮认购总额为3900万美元。此时的估值基本与总额等量齐观。

　　此轮融资成功的背景是，优步已经在包括华盛顿、纽约、芝加哥、西雅图、旧金山、波士顿等美国大城市大规模开展业务，在法国巴黎成立办事处，首批签约车主60人。

　　2013年7月，优步展开第三轮融资，目标是1.2亿美元，由美国私募德州太平洋集团TPG（Texas Pacific Group，TPG）通过击败其他竞争者拿到交易领导权，此次融资优步提出的估值已经超过30亿美元，与一年半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据内部文件说在投资者的行列中有谷歌风投部门。

　　时隔大半年之后，优步的价码又变了，而且是火箭般的飙升。第三轮融资优步自己给出的估值是30亿美元，融资1.2亿美元，估值/融资比率大约30：1。然而，2014年6月传来消息，多家投资机构有意对优步出手，总额是上一年提出的1.2亿美元的10倍12亿美元。

　　参与资金募集的包括大名鼎鼎的美国投资巨头富达投资集团（Fidelity Investments）、贝莱德（Blackrock）、威灵顿管理公司（Wellington Management）等，还包括同样大名鼎鼎的风投和业界机构KPCB、谷歌风投（Google Ventures）、门罗创投（Menlo Ventures）、顶峰合伙（Summit Partners）等。

　　这一次的融资估值同样上升惊人，与去年同期相比涨了6倍，高达182亿美元，估值/融资比率25：1。

　　卡拉尼克如此大手笔的融资，分析认为是为了跑马圈地。优步目前在全世界37个国家（包括中国）的127个城市布局，卡拉尼克的雄心并未就此止步，还有更大的拓展计划。

　　如果这个市场有如此诱人的前景，其他同类公司就会冒出来抢地盘，比如势头比较猛的莱福特Lyft公司。莱福特目前是优步在美国的主要竞争对手。用烧钱的价格战打击对手也是优步成功融资后的一个商业行为，价格战在优步起家的旧金山展开，优步旧金山分部宣称，其UberX（大众平价车型）产品将降价，比传统出租车公司的黄标车价格低45%。相同的路程，如果打黄标车要10美元，优步收6美元。优步认为这种降价并不会降低司机收入，因为订单量增加了。

　　并非无忧

　　在被各路投资机构如此热捧的情况下，优步是不是就一路凯歌下去了？至少在中国市场这种结论为时尚早。

　　优步对外宣称，他们并非车辆出租提供商，而只是与出租车司机之间有一个“合作伙伴”关系，还宣称自己类似于依贝eBay，只是一个网络虚拟商务拍卖社区等等。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优步在竭力降低或者模糊自身的实体定位，因为其中有法律上的隐忧。

　　如果在中国优步也采取与美欧市场一样的商业模式，基本可以肯定在私人轿车签约业务这一块是死路一条。中国法律法规严格禁止“非营运车辆”，也即没有正规的、有营运牌照的私人轿车（黑车）从事出租业务，被抓住时处罚相当严重。

　　所以，优步进入中国的市场着眼点，大概也只能放在与正规出租公司司机这个群体签约上面。也即是与快的和滴滴在同一片田野抢机会，看起来优步的体系要高大上一些，但也别小看本土企业的山寨能力。

　　优步自热门之日起就麻烦不断。

　　一些优步的签约司机向法院提起诉讼，认为优步“侵吞”了司机的小费。这个纠纷与优步的收费模式有关，使用优步租车系统，司机与乘客不发生付款行为，车资借网络第三方支付平台直接从乘客的信用卡划入优步账户，传统的乘客直接给司机小费或者谢绝找零的潜规则被打破。

　　被优步解除合约的司机也展开抗议，认为优步“违约”，但优步高管对媒体辩解，认为这些被解约的司机并非优步的“正式雇员”，双方仅限合作关系，而且解约事出有因，因为优步客户通过手中的iPhone可以给司机的服务打分，评分比较低的司机被解约而已。

　　2014年元旦前夜，旧金山一位优步签约司机出车祸，导致一位6岁的新移民家庭女童被撞身亡，小女孩的母亲和兄弟受伤，司机被捕，优步被诉至法院。

　　一系列的纠纷浮现出来时，政府与司法机构才发现，如何给优步定位相当麻烦。优步实际上是一个定位模糊的生意，既不能算出租公司，也不是正宗的高科技技术型公司，优步自己的说法更像网络拍卖平台。

　　想给优步找茬的美国地方当局不止一处，至少纽约州、华盛顿州等地的监管机构正研判优步是否违反州法律。

　　优步遭遇了正规出租车行业的激烈反对，在上述车祸诉讼中，旧金山出租车司机协会表示对车祸受害者家庭给予声援，背景是该协会的不少司机转投到优步旗下。优步不但挖走了出租车传统市场的生意，还直接挖走了出租司机。

　　对优步的愤怒情绪还经蔓延到欧洲。优步完成Uber新一轮融资的同时，欧洲各地出现了针对优步的抗议行动。指控优步的“罪名”有：罔顾安全、价格欺诈、导致（出租司机）失业、逃避监管等等。

　　英国伦敦的“黑色出租车”的哥进行街头示威，抗议政府对优步的监管不力。按英国政府规定，优步只能在黑色出租车上安装使用。伦敦黑色出租车属针对中高端消费者的车型，收费贵得多，服务亦很周到，示威造成伦敦市中心交通严重堵塞。

　　同时，欧洲其他（有优步布局的）主要城市也同步进行车司机罢工和示威，西班牙马德里的出租司机更是举行24小时罢工抗议优步。

　　在面对这一系列质疑和反对声音的时候，优步对监管部门说：限制优步等于扼杀“创新”。

　　优步的成功之处在于其充分调动了公众参与消费和赚钱的积极性，扩大了出租车的外延，市场热情接受了它。

　　最新消息说，德国政府正式将优步列为非法。优步的“黑车”之路还能走多远？

　　文|老马